西伯利亚,终年严寒。
吉赛尔牵头,找到了守林人的小木屋。这座裹挟在铺天盖地雪被里的深色的小屋,如此鲜明却不显突兀,静静地在那里,袅袅炊烟带起几丝热腾腾的人气,仿佛在等待着晚归的人,无时无刻。
这里,是一整年隐居生活的地方。
这里,是妄想终结的地方。
这里,是梦醒来的地方。
是美梦呢?噩梦呢?谈不上。
只是如果这四年月只是幻梦,那么真实人生便也相差无几了。
那座冰堡在另一头遥远的延绵雪岭,龙清鸢喜欢爬到那棵最高大的银松上,踢着两只脚,眺望远方那无暇的洁净雪岭,想象那堡垒阳光下的模样。
小木屋紧挨着森林。
那深而广的针叶林带是灰色的,有也许只是因为枝头积压上了雪絮,老绿色的叶片朦了寒霜。
天空挼蓝,白云朵朵晕染开丝丝密密的白,远眺那雪景,一派的心旷神怡,浩然大气。再一望那密林,惘论天如何蓝,总是有一种阴沉黑压压地甸在心头。
不过,林地间也是有趣的。剥落下死气沉沉的画皮,软黄金扑簌簌在枝丫间飞速窜过,带起一片雪漪。来这里不过一星期,吉赛尔就拿到了一匹黑貂皮,转眼裹在身上……她也就只有看着的份儿了。
那一年圣诞,没有了军机六处暖意融融的圣诞晚宴。那个永远满脑子天马行空奇思妙想的孩子,白天同亚瑟吭哧吭哧砍回了一株冷杉,邮购来一串串小铃铛小彩灯和亮灿灿的彩带,在其他人的簇拥下踮起脚,把最大最亮的电子荧光星星安在树顶,那一刻笑地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欢欣鼓舞。
亚瑟一把锅铲翻地气吞山河,金光四溢,松鼠皮变成了烤火鸡,原汁原味的科洛姆纳软果糕和纯正鱼子酱,布林饼和甘润的阿尔泰蜂蜜……哎呀呀为哈子要说这些呢反正咱又吃不到。
望着满桌琳琅,龙清鸢一边拼命咽口水,一边努力把目光从桌子上挖出来。
这个圣诞节在守林人的小木屋里,墙壁四处漏风,屋外寒风萧瑟,窗框破啦啦地响,雪点一落激起一片冰花,环境恶劣,天色墨黑,屋内红烛摇曳,人影迷蒙蒙交叠,每个人脸上都有一片橙融融的暖晕,直达心底。
没有节目助兴,没有华丽桌席,有的只是雪中小屋,四人,一猫,避风港,家。每人嘴角不自觉牵起笑颜。龙曜在气氛正浓时非常没眼力见地把让赶出去赏雪——泥马手不见五指眼看暴风雪就要落赏个哪劳什子的雪?!
天色如墨,只一轮孤月皎皎傲然。既然没别的地儿可看,龙清鸢只好可劲儿盯着那月亮看——看——看——看——
吉赛尔.赫尔南多快看!
不知何时,明月无暇的身影显现出一点阴影,越大、越大、越大……
就像欧洲小孩子的睡前故事里一样,一辆驯鹿马车的身影驶来。
就像无数个12月24日凌晨交界时,盯着窗外元月一遍遍幻想的影像。
那小少年酣畅淋漓的笑声响彻了雪原,盖过了风声啸、雪骤落……那一刻,她明澈的眸中、耳中、鼻中……一切同世界相连的感官里,唯余他一人。
烙印之——银白里,红发扬,那是轻狂恣意的少年,是她唯一信奉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