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曜带着他们,来到了一片中国荒原。
他们做了一件事——种树。
没错,就是这种毫无技术含量、堪称苦工、每年植树节争相推让的任务。
可是龙曜就是这么做了。
他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坚决否定了所有人的理智质疑乃至撒泼打滚。
并且——这项苦工的执行人,只有龙曜、龙清鸢、吉赛尔、亚瑟四个人。
毛都没长齐的几个小娃,一个碰不到东西,一个金枝玉叶千金大小姐,叫他们去种树?
可是龙曜就是这么干了。
这个看似很好欺负的中国小男孩,要是真的决定了什么事情,就是旁人不敢也无力反抗的。
他时常做些天马行空的怪诞鬼畜决定,最后事实证明它们都是可以完成也绝对有道理的。
虽然现在并没有看出来放弃安乐窝跑去做没有荣誉勋章的边疆义务劳动有什么内在的深层含义。
……这一次,他们足足在那里,呆了四个月。
首先——他们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引水挖渠。
那叫一个累呦。。。虽然她并未上手。
从最近一个国家公园的水源挖渠,足足有五里地。
吉赛尔本来上手一个小时就满身的汗,想撂担子不干了,奈何龙曜一手激将法使得十分对味儿,牛气哄哄的大小姐咬牙切齿的打头阵。
已是五月末,八九点钟便骄阳似火,除了无知冷热的龙清鸢和机器人亚瑟,谁不是汗流浃背?
远远望上去,比人高的大铁铲、满身泥泞弯腰喘气的幼小身影,恍惚间还真以为一朝回到解放前。
童工哟!瞧这可怜见的。
可是当龙清鸢望着火热的日光给曝晒在阳光下的少男少女们镀上一层青春的绯色,一边扶膝喘气、在尘土里脚下虚飘着斗嘴,竟然心中也隐隐的动,妄想着也能加入这个队伍。
当淅沥的清泉终于荡漾浸透在选好的土地里,一个个面朝黄土背朝天颇有些大地女神虔诚信徒的风范。
这几日风餐露宿,夜间搭个帐篷就栖息在荒凉一片的大地,哪里有人家林间小屋的森女风情。
军车运来的压缩饼干,一天天吃的快吐了,望着吉赛尔痛不欲生的捶地模样,她不记得何时笑得如此开怀。
白天艳艳烈日灼心神,压得人喘不过气,夜间凉风萧瑟呼啸,六月天也是浸入骨血里的瑟瑟。
这块土地,即将沙化了。
远处地平线上,已经能够看到沙尘滚滚。
大漠风情,最是粗犷开怀,心思畅朗。
笑口常开,逐渐融入到她一举一动中。
如果……真的能一辈子都这样……
多好呀。
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生怕的,是梦破碎的刹那,胸腔里的声音。
他们开始种树了。
军车运来一箱箱捆捆的树苗、桶和铲子。龙曜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打红领巾,在英国姑娘吉赛尔的怒火中坚持让所有人扮演三好少年。
星璇很喜欢那一根根一只手就能握住的树苗,不可思议的大睁着眼睛听龙清鸢讲它们将来将是如何高大。
边疆地肆虐的沙尘,叫星璇的毛色都有些腻黄。
终于他们完成了。
一排排挺立的树苗儿迎风招展,纤弱的身躯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在狂风里,却又是如此不屈的屹立着。一株株纤弱的茎杆,组构成一大片望不到头的希望绿意。
龙清鸢今年,是看不到凤凰花开了呢。
龙清鸢遍野的花开,一定很美。
龙清鸢双手交环,略有些惆怅低沉的开口。
大功告成,就连平时一丝不苟的亚瑟,也同他们一道并肩躺在了泥土地上。
龙曜飞扬奕奕的眉目间隐隐有疲态涌现,行为举止似乎也比平常正常了一个度。
龙曜没关系吖。
龙曜等树苗长大了,我们再来看呐。
龙曜到时候,我们也长大了呢。呵呵哒。想想就好开心的哟。
永不分离……吗。
龙清鸢仰望着苍穹。
又是夕阳西下了。绯色的阳光火热而不灼人,匀称的铺洒,染红了一众人面颊,染红了头顶细嫩的枝枝杈杈。
她突然希望,光阴能够回首,永远停留在这一霎。
如此安详,如此……幸福。
微微闭目,想象着,漫山遍野灼灼烈烈的鲜红,艳甚夕阳。
她略略扭头,望向身边,那个孩子。
他并没有像旁人一样把双臂交叠在脑后,而是在胸前搂着一个东西。
那是她的木乃伊。
他双腿无拘无束的翘着个二郎腿,手中的动作却是罕见的谨慎细腻。
就好像……他手中护着的东西,就是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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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曜快来咯!
龙曜笑眯眯的招手。
身后几个人气喘吁吁的紧跟。
龙曜口齿略有些含糊。
他口中,叼着一把做工精细的银制小刀。
龙曜来来来,我们一起刻吖!
龙曜妥帖地把木乃伊放在一边的地面上,向他们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小刀。
典型的拉萨工艺,造型精致繁复而不失大气,玛瑙珠翠相嵌,就算是女孩也要驻足倾心,是他们上次去逛集市时龙清鸢一眼相中的。
他们依言,握住刀柄,就连龙清鸢也伸了一只手。
就看在龙曜的主导下,在林间最中心最高大的树干上,刻下一行字:
龙曜,龙清鸢,吉赛尔,亚瑟,永结同心。
吉赛尔青筋爆跳。
吉赛尔.赫尔南多龙—曜—!
龙曜挨打还不忘回头对着她嘻嘻一笑。
龙曜祈愿树,喜欢么?我最最心爱的公主殿下。
龙清鸢闻言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