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

在艾希四周，只剩一片荒凉和死寂。在尸横遍野的马路上，所有的购物中心，店铺和民宅都空空荡荡，仿佛死亡也遗弃了这个地方。

但艾希不敢懈怠，她感觉那些人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等着猎物进入视线。她环抱着海伦，立刻右转，走到十字路口，离那条路的尽头大约有八十公尺。只要再经过两个路口，就会到家了，她的港湾。

似乎是曾经经历过，艾希抱着海伦小心地行走。先三步，然后停下来，静静不动，看清楚接下来的三步要往哪走，再三步，在行走的同时，仔细观察四周，又是三步。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应对措施，也许这是人的本能，几千年都未磨灭的本能。

五十公尺。

两户人家敞开的大门上漆着红色的X。

四十公尺。

艾希想起这条街艳阳高照的美丽景象。晾挂在窗台边的衣服、一只被一阵风吹跑的袜子、“先生您好”、邻居太太从后车厢费力取出的一包包购物袋、半打包装纸快要破了的瓶装矿泉水、有两瓶滚落地上被人用脚踩住、一对夫妻各拎着一大盒披萨、地上的一个硬币……

三十公尺。

曾经修剪整齐的树丛，门厅的草皮，按喇叭的汽车，送货员。

二十五公尺。

好慢，太慢了。

如今没有绿草皮了，不论哪里都没有了。只剩一块灰地。这块地上，一辆轮胎扭曲变形的脚踏车旁，躺着一具近完整的尸体，只差一只手臂。

二十公尺。

她的速度加快，目光停在迟迟到不了的路口，地上似乎有一片光影。

她太快了，所以太迟了。

海伦看见母亲直盯着远方，没注意到地上的玻璃瓶，一脚踢个正着，在一片寂静中，发出巨大声响。

艾希愣在原地，远方传来了声音，似乎是说话声。

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没有疑问了，是那种人说话的声音。

必须行动。

而且是马上行动。

艾希立即抱着海伦跑起来，此时也管不了是不是会发出更大的声音了，她们躲进一间公寓，一户门上漆着X的人家。

房间里躺着一副尸体，是个被折磨地不成型的年轻女人，在潮湿的空气里散发着恶臭。墙上被溅满了血液甚至血块。但艾希已经无处可去，她带着海伦躲进柜子，轻轻捂住海伦的嘴。海伦从小便有着很强的学习能力，艾希相信她会挺过来的，就像当初测试时，海伦丝毫不惧地从吓哭了许多小孩的黑色管子中爬出。

外面隐隐嘈杂起来，在响过一阵枪声后，世界重归平静。藏在柜里的艾希强忍住自己不去想托比亚的情况，她看了看怀里不再嘈杂的海伦，也许，自己还不如小孩子呢。

艾希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也许是被在路上看见的小女孩的尸体刺激到了，她盖住海伦的眼睛，却止不住内心的愤怒和绝望，那种人竟然会对那么小的孩子做那种事!

当她站在大门前时，内心仅存的侥幸荡然无存，门前的X似乎比路上任何一户都要大，血红色都要深。爬上门口的三级台阶时，她看到自己丈夫的遗体靠在电视墙的墙边，头颅凹陷。经过一段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小时的时间，艾希走进房间，唯一希望的事就是自己丈夫的母亲琴伦的尸体能够……姑且，算像样吧。琴伦陈尸在厨房，但很幸运，她是一枪毙命，以她这个年龄，他们对她没兴趣。

又来了。

又是阴霾，又是雷声。

又是那无尽的大雨。

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