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ter 34

一瞬间的恍惚涌上了源氏家主的脸，在纷扰的思绪里，他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大人？”藤原局看着他神色恍惚的样子，多少有些惊惶。方要上前，却听源氏家主以一种呓语般的声音道：

“持盈。”

居然是这样深刻的情愫吗。看着身处幻觉无法自拔的源氏家主，女御亦是满心震动，正此时，却听得身侧有女声响起：

“绘卷虽好，未有和歌，甚是可惜。”

那声音如月光般澄明，而其中酝酿的无上灵力，竟如同一把出鞘的冰剑般，霎时将那些动人心思的幻术击成了碎片。

我居然打起了瞌睡？源赖光猛然警醒。便在这一瞬间，周围的丝竹歌吹再次涌来，他疑惑着，发现自己还立在阶下，身侧的藤原局则是一脸的紧张。

面前立着一个着唐红小袿的女房，估计是夜色已深的缘故，他并不能看清对方的身形。只隐约地觉得此人气度甚是高贵。

那女房默然地伫立在一片月色之下，望着他，轻声诵道：

“昔年退治送君时，曾嘱君行‘勿回顾’。”

岂是神明闻此语，故教聚首永无期。”*

* 改自《源氏物语》：从前我送你远去，让你不要回头。是不是神明听到这言语，让我们永无再见之期。

“不要回头看呀，我会好好等着你的！”一瞬间，昔日女子的笑语又仿佛响起在耳畔。

年轻的家主呆呆地望着女子的身影，正如而今的源氏大臣望着诵歌的女房发怔。

只一愣神间，那女房一曳裙摆，径直与他二人擦肩而去，唯一袅落梅香气幽幽于夜空绽放。

在这一片的静默中，唯有那治天之君还在击节赞叹：

“良辰美景，嘉词佳句。此夜之花宴，可谓完美无缺！”

二十九

月已西沉，法皇及殿上人等也已去歇息。持盈好不容易等到这空挡，上前一把抓住了女御的袖摆。

“你为什么要对他动手？”她质问道。

“他背叛了你，又娶了别人。”女御正懒洋洋地用银簪拨弄着火烛，听闻此言不由面露惊讶，“反正你们也已经分开好久了不是吗。”

“就算缘尽，我也不愿看他半分的落魄。”话甫一出口，只觉自己是自做多情，她不由分说地从女御手中夺下银簪：

“半夜少玩火，小心把宫殿烧了！”

说着，竟一摔帘子去了。

“小姑娘脾气真是大。”玉藻前轻笑，不知是酒醉还是怎样，她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怎样，雅仁，你还怪罪我么？”

“你的才智，还真是让我惊喜呢。”亲王自寝台后应声而出，他的手就此缠绕上女御的如瀑黑发，“我一直在担心，源赖光和那藤原局未必琴瑟和鸣，现在看来，既然他对你的女房仍旧不忘，那我们何不促成这佳缘呢。”

源赖光这家伙向来桀骜不驯，如今他佳儿佳妇皆在己手，还怕他日后反水不成？

只是可惜自己的亲表妹了。不过有三十多个侄女的关白大人，也不会在乎这件事吧。亲王慵懒地笑着，昏暗的寝帐里，他的容颜竟是比女子还要艳丽三分。而女御亦是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了只有小女孩才有的羞涩笑意。

那居然是雅仁王？

慵懒的侍从之香未及散去，廊桥之侧，持盈惊愕地看着那个本该离宫的身影，浸淫宫闱密辛多年的她，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箬叶，我们走。”甫一回到自己的内室，持盈便匆匆地对侍女吩咐，随即不及对方反应，便亲自整理起那些衣笼、梳妆之物。

“这才来了三日呀。”小狐妖一脸的惊讶，“况且那位大人对您念念不忘，何不趁此……”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持盈停下手中动作，对着窗外月光幽幽一叹，“箬叶啊，如果我们的重视，会伤害到我们在意的人，那么，我们还是离他远一些吧。”

不过是最轻微的幻术，他的恍惚模样却是连自己看了都心惊，更何况身侧那位三千年的大妖。如果自己的存在将成为王家掣肘那人的棋子，倒不如就此天涯两别，各自安好。

反正他那边已是花好月圆，又何必自己去再添波澜呢？想起那位聪明伶俐的藤原局，持盈心中只一阵酸涩。

这都什么啊？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小狐妖听得只是一脸懵懂，持盈笑笑，伸手拂过她细软的额发：

“我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