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中番04：灰空青鸟（一）

〈1〉

春夏之交，雨樟树墨绿的老叶间萌发出生机蓬勃的嫩青新叶，簇拥的新叶随风盈盈舞动，摇曳出生命火焰的纯净光辉。

雨樟树下，四岁的小女孩坐在繁花点点的草地上，珍爱地看着笼中的小鸟。

“小鸟儿，你的伤终于好了，我们是时候说再见啦。”小女孩依依不舍地同她悉心照料了一月多的小鸟告别，打开铁笼小门的动作没有过多的犹豫。

青色小鸟跳出铁笼，振翅飞向灰蒙蒙的天空。女孩为小鸟重获飞翔天际的自由而感到欣慰，却又因担心小鸟前路遥远，开始默默地掉眼泪。

陪在旁边的小男孩忙问道：“雀子，你怎么哭了？”

雀子揉揉哭红的眼睛，声音微微呜咽：“小鸟，它一个人还要飞那么远。”

“雀子，别哭别哭，”沙隆斯见被问的雀子哭得更伤心了，多了几分慌乱，用四岁多小孩纯真的话语安慰道，“小鸟不是一个人的，天空会陪着它。”

“天空虽然又高又远，但它一直都在。”他伸出手，栖在手心的青绿色千纸鹤被送到雀子面前。他知道，雀子放生心爱的小鸟不免会难过，便早早折好了这只与小鸟羽毛颜色相近的千纸鹤，希望能缓解她的伤心。

雀子噙着泪花，捧过那只千纸鹤，抿着嘴点点头。她那代替哭泣的笑颜是另一人心安微笑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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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站台时钟的秒针又一次走过刻度十二，换来时针和分针在十二整点的短暂重合。几盏白光灯照亮空荡的车站，陪伴在这个点乘车的旅人的，只有一席寒重的露气。

虽然有想到这个时间没什么乘车的人，但还是没料及站台上就只有我一个人啊。沙隆斯站在候车椅前，右肩单挎着双肩背包，带着无奈却不甚在意的笑意，作此感慨。

沙隆斯百无聊赖地等着列车，思绪放空地纵目前方，不留神转头间却看见了身后正悄然走近的女孩。

“隐藏了气息，还是被发现了啊，本来准备吓吓你的。”雀子轻抬黑色棒球帽的帽檐，言语带着的小失望冲淡在含笑的清秀眉眼中。

“不，我是歪打正着，不过足够惊喜了。”沙隆斯笑着由感而发，关心起女孩离家在逃的状况来，“你这几天还好吧？”

“放心吧，我挺好的。接下来大概会去邻星的姐妹家避避风头吧，等过了参军报名截止日，我爸妈情绪稍缓和些，我再和他们好好谈谈。”

雀子从小学起便确定了将来要成为一名记者的梦想，但她的父母却是一心想让她参军的，临近参军报名日他们也逼得愈紧，于是她只好出逃在外。

“你在外要多注意安全——”沙隆斯说到一半，想到另一紧要事，便蹙眉叮嘱道，“叔叔阿姨正派人到处找你呢，你不应冒险来此处的。”

“你要离开这里去王都参军报到了，我当然该来给你送行告别啦。”

沙隆斯看着对此事满不在乎的倔强女孩，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认输般地笑笑。

“成为记者是我的梦想啊，我不会轻易放弃的。”雀子垂眸轻声说道，又抬头朝少年乖巧地笑道，“不过要是我参了军，我就……”

“嗯，什么？”

能经常见到你了。雀子望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沙隆斯那温柔凝神的眼睛，忽然间对这后半句话感到难为情，忙用后面要说的嘱咐搪塞过去：“嗯……没什么，没什么，你去王都那边也要多多保重啊。”

“嗯。”沙隆斯仍不解雀子戛然而止的话，但也不多再追问和臆测，由衷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要是雀子参了军的话，我们见面的机会应该会蛮多的。”

和我想的一样吗……沙隆斯的无心一句引得雀子微微愣神。

“但是有一个当记者的朋友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雀子的快乐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父母对她理想的否定，她硬撑着，在这份倔强之下，她也有着心底的柔情，希望有人能给予她一份肯定和鼓励啊。“谢谢。”雀子心间的暖意化为这真情实感的两个字。

秒针的行程从未停歇，时针与分针也已分开，走在各自的旅途上。

雀子看了一眼时间，作别道：“我该走了，嗯，再见。”

“再见，一路平安。”

雀子沿着列车站台向前走去，模糊在寒凉夜色里的白色灯光伴身左右。

她若顺从了父母的意愿，这时候应是和沙隆斯乘同一辆列车，一路同行的。违背父母意愿，告别故人，独身在外……这些纷乱的事毫无征兆地在此时涌上心头，让雀子不得不略感挫败地承认，她对梦想的坚持忽然多了一丝彷徨的裂缝。她驻足转身，似乎想寻求些什么。

站台线那头，少年仍站在原来的地方，朝转身的她微笑着挥挥手。

你，一直都在，对吗？雀子也挥手回应，转而坚定地走向夜暮中的街道。

直到女孩消失在夜色中，少年目送她离开的目光也未偏移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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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幽冥军团在完成某项任务后领命来到蔚希星，暂作休整。蔚希星靠近阿瑞斯星，是银河系守护星球势力下的安全区，路法将军应允劳累数日的幽冥战士们可在当地城中走走看看。

小城中正举办热闹的灯会，大有一派“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五光十色的各式灯笼装点着古朴的长街，降落人间的绚丽星河在街道上空流淌至远方，护着橙黄明焰的天灯飘浮于夜空中。

沙特瑞走在彩灯下，内心的局促一刻未减。他本来是想出来逛逛的，但想着一个人太冷清，便叫住恰好路过的沙隆斯作个伴儿。他不出意料地得到对方的欣然答应，然后刚出门就遇到了对方提前约好的跨队友人库罗耶。

多几个人也没什么问题，但他跟库罗耶都没搭过几句话，完全、完全不熟啊！或许是时候拿出灰冥分队的口才和交际能力了，但不会我还没说完话，就惹得那位暴脾气老哥一拳过来吧！说不定现在他心里也正对冒昧加入的我很困扰……

这颗星球真是有不少与阿瑞斯不同的地方。库罗耶如此想着，随性地参观着灯会景象。这一位好像不知不觉中做到了“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夹在两人中间的沙隆斯心想：待会儿还是参与个当地活动来缓和下气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