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酒与茶（二）

〈2〉

路法拿着不曾打开的雨伞，顺着那条虽不常走却早已熟记在心的路线，一路走去。

那幢建得对称方正的白色建筑在落雨的天空下，浸染着阴云的暗灰色调。这里便是他的目的地——一所学校。

已过放学时间已久的校园内显得寂寥空旷，路法走在教学楼晦暗的走廊上，经过一间间人去灯灭的空荡教室。走过转角，路法便注意到前方昏暗的走廊中独亮着一盏照明灯。灯下，那个小孩微低着头，背着书包，孤零零地站在教室外的墙边。

罚站？这个从表象得来的猜想只闪过一瞬，路法实在想不出自家的乖小孩会犯什么违反学校典章制度的错误。

“安迷修，”忽传来的陌生的成年男子声让路法正欲上前的步伐一顿。

“你的家长还没来吗?”看似关心的话语却不难听出掺杂其中的不满语气，男人正了正鼻梁上的眼镜，看着面前认错般的五岁小孩，满腔怒气地说教道，“今天的家长会又只有你一个人的家长没来，不要觉得自己在学校里表现很好就可以无视老师的要求。你的家长真就这么忙？还是说你是没人要吗？”

男人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却被小孩面前突然闪现的人影吓得趔趄着退了几步。

安迷修看着地上那个将自己完全笼罩的高大影子，缓缓抬头。触及熟悉背影的目光是点亮心中喜悦的引线，安迷修刚想高兴地喊出声，却又猛地意识到自己正接受老师的批评，便噤了声，低落而温顺地低下头。

“你……您是路法将军？”男人扶着眼镜仔细辨识了一下，最终将这位英俊伟岸的来访者与媒体报道中的阿瑞斯铠甲军团总长对上号，但这个判断更让他困惑：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访学校呢？

“您光临敝校，不知有何事？如果有什么鄙人能帮上忙的地方，鄙人定当尽绵薄之力！”男人向路法稍俯身，用着略带谄媚的谦敬语。

“我来接我的儿子，我就是安迷修的父亲。”

这句话好似一个晴天霹雳砸在男人的心头上，让他顿时僵在原地。印象中安迷修的家长总是缺席家长会，虽然校方存有神秘的请假报备，但他认为这不过是对学校要求的恶意无视罢了，所以他便依据自己的臆断，发挥所谓的“正直感”去责难安迷修。

路法侧身看向受委屈的小孩：“安迷修，去前面出口处等我。”

安迷修看看父亲和老师，点点头，听话地背着书包，向教学楼出口走去。

路法侧身站立，目送小孩独自在光线渐暗的走廊中渐行渐远。

一旁的男人丝毫不敢动弹，他明显地感觉到周遭的氧气似乎也正随着安迷修的远去而无声流逝。直至小孩消失在转角处，路法才转过身来。此时不管是低得可怕的气压，还是将军阁下陡生的骇人气场，都使男人呼吸困难，直冒冷汗。

“你是个成年人，给我注意好你的言辞，否则我也不介意浪费些时间教教你该怎么说话。”

“是……是。”男人已不能直视路法凌厉的眼神，话音发颤地答道。

教学楼出口处，安迷修双手抓着书包的肩带，低头看着台阶外的小水洼被掉落的雨线点起阵阵涟漪。

须臾，路法静静走过来，面无表情之下却藏着不常有的神伤。说到底，安迷修所受的委屈还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

安迷修察觉到，便主动伸手抓住父亲的手，仰起小脸，由衷地微笑着说：“那位老师是新来的，他应该还不太了解情况的。而且我知道的，安迷修不是没人要的小孩，我还有爸爸呢！”

而之前看着家长席间唯一的空位和别的小孩被父母领回家的孤独和失落，以及被老师误解批评的委屈，都被与阔别已久的父亲的提前重逢一扫而光。

路法听完，看向小孩纯真温暖的笑靥，温柔地轻笑一下，握紧安迷修的小手，打开雨伞，牵着自家小孩回家。“我们回家。”

“嗯！”

雨依旧在下，但阳光似乎就近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