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好久不见

【绎夏】富士山下

Ⅰ

"你还嫌不够，我把这陈年风褛，送赠你解咒。"

Eason的最后一句歌词唱完时，袁今夏终于摘了耳机放进包里，随意抿了口白开水，拉过了一旁的小果盘，一颗一颗数着里面的大白兔奶糖。

"哟，袁大医生今天居然有空，肯赏脸来和我们消遣一番了?"

说话的人叫严世蕃，袁今夏的高中同学。这人向来热络，虽然经常口不择言，总归人还是不错的。见惯了这人的寒暄手段，袁今夏本是懒得理他，但还是露出有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平时医院太忙了，今天总算能过来。"

尽管高中毕业已有七年之久，旧雨同窗之谊却好似一切如昨历历在目。严世蕃接手了他爹公司以后在帝都最热闹的地段开了家大酒店，还谦虚地称其为"小破酒馆"，和以前吃的大碗面一样一样的。

严爸在严世蕃高中时就出手阔绰，学校组织什么活动总是第一时间赞助，为了栽培儿子从小到大少说砸了一个亿，到了人家嘴里，却成了再平淡不过的"年终小目标罢了"。

果然，人和人的区别正在于此，饶是袁今夏孤身一人咬碎了牙摸爬滚打多年，当年遥不可及的东西依旧如是，不论是眼前，抑或是他。

"袁大女神近来可好?多年不见依旧光彩照人啊！"

刚才还在抽烟喝酒打麻将的一群男生，哦不，现在倒是大多都该称作"男人"了，他们听到严世蕃那么大嗓门儿的一番调侃，顿时『如狼似虎』般齐刷刷朝袁今夏这头围了过来，嗯，至少在严世蕃眼里这个词用得甚是贴切。

"女神加个微信呗?打你以前的号码都打不通了。"

袁今夏只是笑着一一添加好友，时不时回应两句。

这下轮到严世蕃不满了，今天可是他做东，顺便还要宣布件大事，人还没齐倒让这小不点抢去了风头。

"去去去行了行了，你们都差不多点儿得了，别搁那儿惦记了，你们女神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还不如想想怎么一夜暴富。"

诚然，一夜暴富是不可能的，现在连女神都离他们远去，虎人狼人们一阵哀嚎后终于纷纷散去，亮堂得跟大白天似的豪华包间骤然满是凄风苦雨。

陆绎是在这时候进来的，就在严世蕃说"你们女神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这句话的时候。

不同于其他大多数人，要么西装革履，要么名牌满身，他只穿了件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套头卫衣和牛仔裤，却依然在门口好看得惊心动魄。

听到严世蕃说那句话的时候，陆绎脸上愣怔了一下，随和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径直朝里走去。

夺目的人自然任何时候都那样夺目，不等他开口，大家早已注意到他。

"快瞧瞧这是谁来了。"

"哟，这不是咱们大科学家吗，刚从美国飞回来吧?"

"嗯，回来有几天了。"

"陆绎你小子可以啊，当年你连志愿都没报，我还说清华北大居然敢不要你了，原来是整美国去了。"

"哈佛还是麻省理工?宾夕法尼亚还是斯坦福?"

"有区别吗?反正你现在也都考不上。"

陆绎没再回答，四下打量一番，对着一旁快把高脚杯捏碎的严世蕃挑了挑眉随口一问：

"按上学时候的位置坐?"

严世蕃咬咬牙："随你的便。"

这两人今天是约好了来抢他风头的?就算要破镜重圆，还圆到他家酒店里去了?于是此刻严世蕃心中暗暗立下flag，以后一定要让他俩天天来这儿开房，非得把陆绎住穷了。

作为严世蕃精挑细选的豪华包间自然有些许特别之处。这可是他特意按着当年锦中他们班教室1:2精心装修的，就连风扇位置、掉落的墙灰以及讲桌上同学们捡到的橡皮尺子都一模一样。之前还有许多人慕名前来，专门为了同学聚会。

据首批体验的用户说特别有感觉。

陆绎看着漫不经心地走到了进门第一眼就看见的位置，拉开凳子在袁今夏身旁坐下，又翘起了当年优雅的二郎腿。

"抱歉，我来晚了。"

声音并不大，也不知道是对大家说的还是对袁今夏说的。

而后又是方才一群人的蜂拥而至，同袁今夏来时一样的场面。

据说高考第二天下午的那场英语，陆绎连作文都没写就提前交了卷飞了美国，直到大家大三那年才知道他当年是收到了MIT的录取通知书，大四就已经提前一年获得了生物学博士学位，GPA近乎满分。之后又进了NIH，年纪轻轻就成为其中屈指可数的华人学者......

袁今夏飞速用脑袋整理着从对话中光明正大地偷听来的信息并按照时间线排好序，不由得惊叹自己从来都学不清楚选了理科后就直接放弃的历史大事纪年表什么时候竟然运用得这样熟稔，脑袋近乎要埋到盘子里去假装嗑着瓜子作为掩饰。这些消息同前些天在严世蕃那儿听来的分毫不差，而她之前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是陆绎的七年。

他只用了七年的时间，就站在了金字塔尖上，成为了这世间最好的人，虽然在袁今夏眼里他一直都是。而她，在他不辞而别之后的七年里浑浑噩噩，苟且偷生。

自此他们之间不仅隔了那将她改得面目全非的七年，甚至还有了任凭她今生再怎么努力也跨不过得鸿沟。为了追上他的脚步她拼命了有四分之一的人生，结果还是越追越远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回来几天，什么时候走?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早在七年前的那个夜晚，能让她此生死而瞑目的愿望就已经成了再见他一面，听他说他过得很好。

那些年的思念在见到他之后顷刻翻涌，她却再也无法说出此生无憾。怎么会无憾呢?

他身边围着的人终于散去，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气氛顿时变得尴尬，一如当年刚刚发现喜欢上他的她，慌乱又无措。

这些年来，你都如何回忆我?

"为什么见了我，一句话都没有?"

陆绎的话就在这时候说出来，陌生的声音里她竟听出来一丝委屈，惊得袁今夏差点撒了手中的白开水。

"呃...好久不见。"她拼命挤出个看起来明媚的笑容来，如从前那般朝陆绎说道。

这句话应该算比较正常吧?袁今夏盘算着收到同样的四个字的回复以后就赶紧找个借口开溜，她怕她失控，难以收场。

"我记得，三个小时前，我们在超市见过。不过确实很久。"陆绎端过袁今夏面前的果盘，阻止她继续剥瓜子，顿了顿又补充道："怎么还是那么爱吃瓜子，不怕上火了?"

袁今夏此刻实在听不出他后一句话的温柔语气，脑中只剩下忍着没有脱口而出的话：兄弟，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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