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主位

果然，下一刻，素练便咬死了说她放下药膏便离去了，只有娴妃仍然陪伴在玫答应身旁。

玫答应亦附和道：“那日素练送了药，娴妃陪嫔妾坐了会儿也走了。之后再没旁人来探视过嫔妾了。”

殿内龙涎香幽暗的气味太浓，被暖气一熏，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娴妃又何尝不知道这把火终究是烧到了她自己的身上，她望着弘历道：“皇后娘娘让臣妾陪玫答应回永和宫，臣妾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并没有多留。”

皇后眼波似绵，绵里却藏了银针似的光芒：“那么，其实除了娴妃，便没有别人再能碰到那瓶药膏了。娴妃，你能告诉本宫，是怎么一回事吗？”

娴妃咬牙跪在寸许长的织金厚毯上，只觉得冷汗一重重逼湿了罗衣。她从未这样想过，从那次掌掴开始，到她送玫答应回永和宫以及药膏送来，种种无意的事端，竟会织成一个密密的罗网，将她缠得密不透风，不可脱身。

视线掠过一旁看似稳坐高台的皇后，婉瑗忽然感觉袭来一阵刻骨的寒意，此事看似是针对娴妃，暗指她下了药谋害玫答应，但若是当真要追究起来，婉瑗也讨不好，毕竟她才是永和宫主位。

何为一宫主位？

即是此宫之内，所以居住的妃嫔和伺候的宫奴都全归其掌管，即便是领来了内务府送的份例，那也该有一宫主位赐下，一宫之内的所有事务，主位都有权管制，也有责任管制。

玫答应住在永和宫里，就该受婉瑗这个永和宫主位的管制，她的脸受了伤，却第一时间告诉了皇后，若论起罪过，婉瑗的一个失察之罪是免不了的。

此事摆明了皇后和玫答应联合了起来，刻意接着玫答应脸伤的事情陷害娴妃，却苦于没有证据。一旦弘历听信了她们二人的话落实了娴妃的罪行，待娴妃领罪之后，婉瑗也逃不了好。至少在弘历那里，她作为一宫主位的处事能力就需要大打折扣了。

一石二鸟，真是好歹毒的算计。

“皇上，玫答应伤了脸，伤势加重，可臣妾身为永和宫主位却分毫不知，实在有罪，还请皇上治臣妾失察之罪。”为了不被皇后逮住上眼药，婉瑗只得先一步请罪，她跪在弘历面前，冷冷地看了玫答应一眼，“玫答应是南府出身，想来不知道宫中规矩，受了伤也是心中慌张，这才贸然前去禀报皇后，说到底都是臣妾的过错。”

婉瑗说着自己有罪，可说来说去，此事又怎么能算是她的错呢？皇后和玫答应摆明了要暗度陈仓，一直瞒着不让她知道玫答应真实的伤势，即便婉瑗对永和宫的掌控力再强，也不能在玫答应的屋子里安插了人手时时刻刻盯着她吧。

“贵妃恕罪，嫔妾也是一时慌张，心中害怕，这才匆忙前去寻找皇后做主的。”见殿中一时无人说话，弘历也是安静地盯着她不说话，玫答应心中此事必然是得罪了翊贵妃，连忙开口请罪，往后她在永和宫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是玫答应自己不小心，后来又贸然去打搅皇后，与婉瑗你又有何关系？”心知玫答应此举无疑是狠狠地打了婉瑗的脸，她心中必然又生气又委屈，弘历叹了口气，亲自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安慰道，“此事是玫答应不好，她不懂规矩。”语罢，他又扭头对玫答应道，“即便是心中再害怕，也不当冒犯贵妃。你有何事，即便是需要皇后为你做主，也需得先告诉贵妃，再请贵妃带你去面见皇后。”

弘历皱着眉：“承宠的日子也不短了，怎么还没学会宫中的规矩？”他喊了皇后一声，“待过几日，皇后挑两个嬷嬷去，再好好教教玫答应规矩。”

先不说玫答应有可能是太后派来的人，居心叵测，就单论起玫答应和弘历的情分，那也是不能和婉瑗相比的。他如今喜欢玫答应，其实也只当是宠物，平日里宠着逗个趣罢了，若是以为自己有了些许恩宠就可以不将翊贵妃放在眼里，那可就是自不量力了。

“是。也是臣妾思量得不够周全，险些伤了贵妃妹妹的心。”皇后挂在脸上的笑容很勉强，可即便是再勉强，她也还是要装出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笑着，只因为她是大清国的皇后。

“既然皇上不怪罪，那臣妾有几句话，不知道应不应当说。”婉瑗又道，“娴妃给玫答应送药之时，殿中也不是只有娴妃一人在，她又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白花丹掺入药膏的呢？臣妾听来听去，也都没有实证，若是娴妃实属无辜，岂不是叫她寒心？”

玫答应说是娴妃做的，可依婉瑗看来，也不过是猜测，并没有实证。

“玫答应也只是猜测是娴妃所为，又非亲眼看见，如今玫答应说是娴妃做的，娴妃又说自己没做，两方各执一词，却都没有实证。玫答应虽是苦主，却也不好随意冤枉了娴妃。”婉瑗清清淡淡地看了玫答应一眼。若是以为投靠了皇后就可以在她头上作威作福，那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对于自己的地位，婉瑗心中有数。别说是区区一个玫答应，即使是皇后，想要动摇她在弘历心中的地位，也不是如此轻易的事情。

弘历对她确实没有爱，但他给了她对妻子的敬重和信任，而这正是皇后想要却一直未曾拥有的。

她是永和宫主位，是宫中位分仅次于皇后的翊贵妃，又不是什么无力反击只能任人宰割的阿猫阿狗，她们也实在是小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