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影：开往真相的列车

晴空万里，阳光普照。铃木列车的发车之日迎来了这样难得的好天气，这无疑让踏上旅途的人们心情大增，满怀期待。

同样满怀期待的，还有逡巡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的猎捕者们。

“列车发动了。”电话中传来Bronx的声音。

“盯紧Gin。”我下达着命令：“确保他的动向——今天务必要抓到他的把柄，好在将来为Pisco和Irish报仇。”

“收到。”

显示器里的Bronx带着他的小红点向列车终点站的方向驶去。

麻烦的家伙已经被支走，现在该去做正事了……我带上对讲耳机：“信号确认。”

“信号确认~”另一端的真纯自信而干脆地给出回应。

我满意地笑了一下，披上风衣，拿起文件赶往下一个地点。

还是那片山林。从市区驱车到这里的时间大约为两个小时。若是遇上泥泞的下雨天，车速还会再慢一些。那就将导航上的两个小时再加上半个小时……这样一来，就和那天的情况正好相符。

证据。没有证据他是不会相信的。

我依照当时的新闻找到了野人的陈尸之地：我翻出当年新闻上的照片进行比对，不远处的一片杂草在案发后有明显的倒伏痕迹。看来当时野人和袭击者之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根据优奈留下的尸检报告，野人是被凶手从后方扼住脖颈窒息而亡的。这个结论不仅让我感到非常奇怪：那般警觉凶残的野人，充满力量又无所顾虑……他怎么可能会被轻易从背后勒杀？

那个行凶者绝非单纯的高手——他一定先用了某种方法使野人镇定下来。

麻醉剂？不对。尸检结果对此只字未提。那么，就很有可能是精神刺激。沿着这条思路，凶手极有可能掌握了能够唤醒野人记忆的心理暗示。

野人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精神癫狂的呢？他的疯癫，与爱情别馆几十年前的血案脱不了干系，甚至他就是当时侥幸脱逃的受害者之一。如此来看，凶手一定对当年的案件了如指掌，甚至还掌握了爱情别馆里的某些物品或是曾经流传的一些话语……

还是一头雾水。我蹲下身，有些狂躁地轻拍自己的额头。

换个思路换个思路……从头再来……野人、爱情别馆、枪战、长野、金苹果、有宗宗男……杀死有宗宗男的凶手和杀死野人的凶手如果是一个人的话……这两个案件还有什么相似之处……物品、话语、心理暗示……

等等，物品……短刀！

对！就是那把镶着宝石的精美的短刀！

“叮！”手中的对讲机突然响了一下，使我吓了一颤。“目标锁定，你该转移了。”同僚提醒道。

“明白。”我匆匆起身：“派一队人来爱情别馆，我需要你们帮忙找一样东西。”

“不急，再等等。”我站在窗边指挥着部下。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名为风见裕也的日本公安正在街道对面的轿车内一边佯装接电话一边安静地等待。

“列车里进行到哪一步了？”

“侦探们还在解决案件，Bourbon尚未出手。”

“真纯呢？”

“世良小姐很安全。”

听到这句话，我才放心地舒了口气——一个小时前，真纯的对讲突然无人应答。在列车上潜伏的MI6立刻戒备，最终在一节不起眼的普通车厢中找到了遭到袭击的真纯。万幸，她只是昏迷……

可是，真纯为什么会成为组织的目标？且组织为何只是电晕她，而非取其性命？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绝对不是Gin的一贯作风。列车上只有Vermouth和Bourbon两名组织成员，他们究竟在筹谋着什么？是Bourbon看穿了我和真纯之间的联系，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妨碍我的计划？还是Vermouth，这个将Mary变小的罪魁祸首，想要利用真纯来确定什么情报？

真纯和组织之间的联系只有赤井秀一、玛丽和我，赤井已死，玛丽消失……难道组织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

现在，情况的危急甚至使我已经来不及为自己担忧。一头是Gin，一头是Bourbon，一头是Bronx，一头是真纯，一头是野人案件……今天，似乎所有的牵绊都汇聚在我的身上，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Bourbon出手了！”身旁的同僚汇报道。

我冷冷地看着风见系上安全带，放下手刹：“行动。”

果然，Bourbon很有问题。组织肯定想要今天趁此机会一举杀死Sherry，但Bourbon却选择了炸断列车的方式将Sherry劫走。

还好事先跟志保打了招呼，提前知道了柯南那个小鬼头的计划，不然我恐怕真的要派一队人马开着直升机去桥上把小姑娘接走。

炸药炸车……亏他能想得出来……我在心理暗暗冷笑：能动用日本公安和这么多炸药，安室的背景或许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今天，算是钓到大鱼了。

我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再次看了看自己的妆容，灰黑色的烟熏眼影遮住了憔悴的黑眼圈，至少气势上到位了……

正这样想着，远处传来汽车疾驰的轰鸣。转眼之间，白色马自达便飞快地驶入废弃仓库中。

“风见呢？你把他抓到哪里去了！”还未等我张口，安室便几乎怒吼着对我发出责问。焦虑、急躁、愤怒、不安、恳切……我阴冷一笑，对他毫不掩饰的情绪一遍一遍细细品味。

“没死，也没残废。”我轻描淡写地说着，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抬起头挑逗着看向他的脸：“倒是你，应当略微担心一下自己。”

“凉，别闹。”他灰蓝的眼眸深处竟没有一丝迟疑。原来如此……我暗暗自嘲：为了一个好兄弟，他能够只身赴会，亲涉险境；而当我面临绝境时，他却毫不犹豫地朝我开枪……

“哼，成年人还打什么感情牌？”我伸出冰冷的手指，抚上他温热的喉结：“你我之间，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利益置换罢了。”

听了我的话，安室促紧眉头：“你到底把他怎样了？”

“你们还真是互相牵挂啊……”我突然感觉自己很是可笑，便微微摇头：“可惜，虽然他想极力保全你，但在致幻剂的作用下，他还是吐出了一句‘降谷先生’。”

“你们到底用了多少药……”他的声音明显开始颤抖，我看到他手背上突起的青筋。但我知道，他现在就算如何愤怒，也不能拿我怎样。于是，我歪着头，无辜地和他对视：“我说了呀，没死也没残废。”看他不答，我便继续凑近他的耳边：“要知道，降谷可不是一个大姓，当今全国只有30多个……”

“说吧，你的条件。”他知道我接下来想说什么。

“还记得我们的规矩么？等价交换。”我绕到他的身后，双手环过他的脖子，身体贴在他背上，对他开着顽笑：“好在，我们有的是时间。不如你先来猜猜，我身上的枪伤，要经历多长时间才能痊愈？降谷警官？”

“对不起。”

“算了。”我强忍着不自觉涌上眼眶的泪水，抬起手，摸向他脖子上曾经被刀划伤的地方：“你我黑白对立，从此之后，我们只谈利益，不谈感情。”

“不要这样，影。”他突然抓住我的手。

“什么？”我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内容。想必是此刻心绪的繁乱与恍惚使我的大脑产生了不切实际的臆想。

“我向你开枪，是想保护你。影。”

影。

一瞬间，我的身体变得僵硬。我已将近四年没有听到他人呼唤我的本名。

呵……我已经暴露了么……这个我多年不曾向旁人透露的名字，居然被他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的手指突然用力，扣住他的喉头。

“四年……不，是二十年前。”

我心里一惊，迅速在脑海中复盘降谷零的身份：日本公安，警校出身，土生土长的东京人，二十年前，只有九岁的他……

当年同为九岁的哥哥也在东京……不可能……

“Hiro，是我的挚友。”

某个信仰在心里轰然倒塌。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所有执念在一瞬间都变得索然无味，意义，开始晦涩难懂。

冷静。这极有可能是敌人为了脱身而故意设下的的圈套。我深吸一口气：“别再骗我了。”

“车上有台笔记本电脑，桌面上的加密文件里有警校毕业照片。”

“去拿。”以防不测，在降谷转身走向马自达时，我掏出手枪迅速上膛——直到照片中那五张灿烂的笑容映入我的眼帘。

举枪的双手颤抖地厉害，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朝枪口的方向走近，握住我的手腕，把枪取下。

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我感到自己很愚蠢，很可悲，却又沉沦于荒谬的幸福。一块被封存于心底的寒冰终于融化，很多曾经的不解逐渐有了答案：为何我自打进入组织就被降谷注视，为何他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为何他在长野时对我说过那样的话……

理智最终还是输给了情感。束缚多年的感性在刹那间挣脱了绳索，从我心底阴暗的小屋中奔涌而出。我再也顾不得那许多，在他的面前转过身，掩面痛哭。

我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哭过了。Leo惨死的时候，也没有这样感性用事。我的大脑时刻提醒着自己我这样真的太冲动、太失礼了，但我的理智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降谷零，这个曾经被我仇恨和伤害的男人，竟然是景光哥哥生前最好的伙伴。当然，我们此刻相认的意义远不止如此：Leo死了，Champagne死了，赤井死了，Pisco、Irish都死了——我在至暗之中孤身徘徊了许久，经历着提心吊胆、生离死别，艰难地挨过每一个彻夜难眠的夜晚，却不曾想到，最值得信任的伙伴就在身边。

他凑过来，从背后将我环抱：“愛してる。”熟悉的话语再一次在我的耳畔重温，我转过身去，与他四目相对。

听说热恋中的情侣，在彼此凝视的过程中，心率会达成同步。而此刻，我们已然心意相通。

尽管昨天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满是伤痕，尽管那看似触手可得的未来，实际上是那样遥不可及，尽管我这颗跳动的心，仍在黑与白的漩涡中悸动、希冀、沉沦、挣扎……但我此刻拥有了你的爱。在与你心意相通的瞬间，这个世上所有飘零的花瓣都能归于土壤，所有酷寒的噩梦都能邂逅温柔的暖风。被你包裹的一刻，我们赋予了彼此崭新的意义。

我沉浸于此，与他紧紧相拥。

从降谷的口中，我得知了有关他和景光的所有实情，以及诸多事件的来龙去脉。我们之间的种种误会，随着低声交谈一一解开。当然，我很清楚，由于身份和处境的关系，我们相互之间必然还是有所隐瞒。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种隐瞒的背后，不再是无穷无尽的猜忌，而是守护、理解与信任。

“Rum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关系的转变，我想我们还是不要打草惊蛇。”我扭头向他提议。

“我们还不清楚Rum究竟在我们身边设了多少底线，这样遮遮掩掩反而会招致怀疑。”他从驾驶坐上测过身来，用拇指擦拭我颊上的泪痕。

“现在还没有那张‘王牌’的任何消息么？”

“Sake。”降谷转而目视前方，眼神重新黯淡下去：“只知道这么多。”

日本清酒……一个从来未曾听说过的代号。

我同样紧促眉头。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看到副驾驶的安全带上挂着一条金色的头发……我将其拈起：“这长度，显然不是你的，对吧？”

“是Vermouth的。”他还算老实。

“你们两个之间，果然在密谋着什么。”

“只是今天清早载她一起去火车站罢了。”

“鬼才信你。”我习惯性地白了他一眼：“你们在调查赤井秀一。”

“无可奉告。”他冲我眨了眨眼。

“友情提醒哦，别动那个女孩子——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

“世良么……想不到MI6还雇佣童工……”

“如果还想见到活着的风见，就闭紧你的嘴。”说着，我离开马自达，坐进自己的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