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刚下过雨,被洗刷干净地天空如同澄澈的蓝宝石,蔚蓝地色彩纯净无暇,几缕白云悠悠飘过,停在冷翠色的白杨树树梢。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地树林,郁郁葱葱地绿色自东向西包裹着半个城池,城门人潮拥挤,从外层经过官兵地层层检查,进入擎天城。
城外,一条蜿蜒蛇形的弯弯小道走出一辆牛车,牛蹄哒哒,很有节奏感的前行,牛车上是金黄的谷草,摞地有一个成年人高。赶车地是一个有着浓密胡须的壮汉,穿着一身灰扑扑地麻衣,约摸三五十岁,经历地风霜化作皱纹,布满了黝黑粗糙的脸。
马车上,在谷草清香和微醺酒气里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年纪在十八九岁间,皆着白衣,袖口衣袂处用金线绣着奇异纹路,那纹路好似云纹,又比云纹繁杂,这两人地衣衫交杂处,纹路相叠,组成地图案好似一只张牙舞爪地兽,这兽又有振翅而飞地翅膀。
到了城门口,二人一跃而下,衣衫整齐,干净整洁,丝毫无褶皱或是脏污。
月七抚了抚衣服,摘下衣袖上黏的稻草,爽朗笑道:“多谢大叔。”
壮汉忙不迭地把钱揣进胸口,笑吟吟道:“客气了客气了。”
元莲则是伸了个克制地懒腰,从腰封中掏出钱袋,丢给壮汉银钱,睡眼松醒地打量着擎天城,迷糊喊道:“月七。”
月七则抱怨道:“元莲,你不能因为我英俊潇洒,高大威武,能文能武,风度翩翩,就把这些杂事都丢给我办吧?我鞍前马后地,就差给你端茶倒水了!
我这细皮嫩肉地一双手啊,你看这骨节分明地一双手,都有茧子了!我的天哪!茧子!
元莲,你不能因为你在剑道上不如我就这么虐待我!虽然我知道我是个蓝颜祸水吧,但红颜薄命不代表蓝颜也薄命啊!”
月七如泣如诉,说的一溜一溜的,引得路人频频回头,看这个少年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奇之怪之,别说练剑,就是练刀练鞭练枪,哪个手上没茧子?
换个勤练的,那手上的茧子一层堆一层,拿针扎都感觉不到疼。
比起旁人地不可思议,元莲则显得淡定多了,伸出食指,有理有据道:“第一,这一路上我出钱你出力,你累点就累点呗,总不能让金主爸爸受苦受累吧?”又伸出中指,“第二,我不必超越你的剑术,你的剑,没我的刀快。”
这个姿势和照相时地通用手势一般无二,在此处用有些不伦不类,元莲很快收起了这个手势,左手放在自己地刀柄上,冲月七扬扬头,“走了,月小胖。”
月七瞪大眼睛,道:“元小莲,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的!”
“没骂你啊。”元莲无辜耸肩
“那你还叫我月小胖!”月七一脸悲愤,“那是给我未来老婆的爱称!你个老妖婆不要叫!”
师伯你多年苦修教出个什么玩意儿?!
还真认为打是亲骂是爱啊!
月七你果然明晓至贱无敌!
元莲决定大庭广众之下不跟月七计较,手一扬,刀鞘直接架在月七脖子上,“明日便是摩云书院的策试,你也不想刚出来就被抓回去关禁闭吧。”
月七果断道:“当然不想!
唉,长相不俊美就是好,都没理由顾影自怜,这苦练之下庸才也能称强,比不过比不过啊。”
元莲没理他,抱臂进了擎天城。
这月七哪里都好,就是那张嘴不饶人。
自己三分颜色能夸成百分。
不开口是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气质儒雅温和,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但只要嘴一张,梦就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二人进了城,擎天城是王都所在,地大物博,繁华一场,街上游人如织,摩肩擦踵,哪怕是骑着马,穿越这座城池也需要三个时辰,人口以万计。
风带着馄饨地香气从一个小摊上飘来,而紧挨着地另一个摊位上地珠花更吸引部分女子地目光,而对面地香料摊聚集地女子和男子亦是不少,不过人最多地,是里面那些有着店面地小店,买东西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这才是生活!”月七咬着截饼,身处烟火红尘中,望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就差泪流满面。
元莲不重口腹之欲,不过见月七吃的狼吞虎咽,香甜异常,虎口夺食,伸手掰了口截饼,咬着咂咂嘴,没琢磨出什么佳肴的味来。
“你不懂。”月七感慨万千,“能满足基本生理需求的,不叫生活,叫活着。
人活着不能只为了活着,得拔高自己的生活水平,把活着变成生活。
如果一个人只为活着而活着,那么这人生有何意义,一点都不精彩。
没有精彩的人生是寡淡无味的,你能想象平庸的活着,一生碌碌无为吗?”
元莲点头,道:“能啊。”
月七一噎,想了想,似笑非笑道:“小莲儿啊,我问你,你的莲,可是莲花的莲?”
指尖敲了敲刀柄,元莲明白月七是何意思,沉声道:“当然不是,我的莲是红莲魔尊的莲,我生就不凡。
平凡与不凡谁有说得清呢?
世上平凡之人千千万,我虽不凡,但我遇到的人不可能都不同凡响,不然这不凡也太不值钱了些。
例如你,年岁十九,却使得一把好剑,惊艳绝伦,可称得上一句剑首,与平常人家相比,也算不凡了。
但我呢,我今年十八,和你战了三百多场,不敢说力压,但亦是胜多输少。
你与平常人相比的不凡,与我相比却逊色了些,而我与你相比的不凡,与其他人来说亦是逊色,与另一些天赋秉异之辈相提并论,更是逊色。
在某种程度上,我也是个凡人,也是一生碌碌无为,所以我过得生活就是平庸的生活。”
元莲以参照物不同简单的论述平凡,月七对此点头,道:“是啊,人无完人,就比如我,英俊的人总是实力比较低。”
元莲:“……”这话的意思是我比较丑喽?
即便是不在意容貌,元莲心里依旧是窜出一股无语,按下蠢蠢欲动想要拔刀的手,扶额道:“好歹是名门大派出来的弟子,你怎么如此厚颜无耻?”
月七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有耻如何,无耻如何,只要不让旁人知晓,我便一直是翩然公子。”
元莲默然不语,与月七并肩而行。
两人穿过孔雀开屏引得姑娘竞相欢呼的巷道,月七不解道:“那露屁股的东西有何好看?花里胡哨的东西。”
元莲瞥了一眼,道:“非我族类,自是稀奇。”
月七道:“怪不得你从不让人近你左右,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没有我帅气而羞愧,不好意思见人呢。”
“……”元莲淡淡道:“月小胖,闭嘴,不然回去关你一月禁闭!”
“诶呀呀,我长了张嘴便要说话啊,不然我张嘴干什么,拉屎呀?”
元莲阴沉一笑,道:“拉屎不至于,吃屎到可以。我看那条狗膘肥体壮的,你觉得怎样?”
一股恶寒袭来,从尾骨直蹿背脊波及后脑,月七一个激灵,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小莲儿你的品味独特,就别拉上我了。”话题一转,“真的要帮人类镇压昆吾族?
啧,话说这昆吾族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当初惹谁不好惹了人族,不知道人族早就眼馋他们许久了?
其实我觉得昆吾王出世也挺好的,至少这天下不会跟口死井一样无趣得很。
反正我是早就厌烦了,你下山搅弄天下风云,可要把这水搅得混一些,不然换我下山时会无趣的。
你在听吗?你说我要直接违抗师令跟你留在这儿,等事情落幕咱们回山里师父会不会打断我的腿?
其实我也很留恋这红尘俗世啊,为什么不派我下山而是你呢?真费解呀。”
元莲面无表情。
他们,准确来说是她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而是领了任务来擎天城掀起这尘世纷争。
十年之期已经到来,如今是昆吾族最弱的时候,只要镇压一切来解封昆吾族的居心不良之辈,将昆吾王死死镇压在摩云书院,没有领头羊带头造反,此次任务就算基本达成。
而在此之上,她还要让这天下大乱!
不要一将功成,而要万骨枯!
不要布衣一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而要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彗星袭月,白虹贯日,仓鹰击于殿上!
水自潺湲日自斜,尽无鸡犬有鸣鸦!
千村万落如寒食,不见人烟空见花!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偌大一族,我尽力而为尽量把水搅得浑些。”元莲虚伪的笑了笑,跟月七打太极,“虽说昆吾圣女的诅咒灵验,但气运二字可不是她一个圣女可能左右的。
人族当兴,这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传说,我只要别玩脱了就行。
虽然我师父不说,但他也是希望人族胜利吧,毕竟那可是我们的族人。”
“唔……也是。”月七点点头,道:“就此分别吧,我还想见见传说中的青楼呢。”
元莲:“……”有病吧你?
月七补充道:“这里的人可真热情,刚才那个做截饼的小老板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呢,就是眼神不太好,他眼睛没问题吧?”
“一直跟着?”元莲微微皱眉。
他们二人边走边说,已经过了两条街了,那小贩为什么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尾随其后……是何居心?
“月七?”元莲突然道:“你不是没给钱吧?”
月七:“啊……还要给钱?我们在宗门吃饭从来不给钱呀。”
元莲:“……”这就是你师父为什么不让你下山的原因啊!月小胖你果然脑子有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