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苦老（六）

再说这厢沈铎出城，早在半月之前沈铎便知晓梁爷暗地里偷运鸦片，还意图拉沈铎一同控制市场，沈铎再三拒绝，这才有了温鼎一事。

这次出城是因着货物被拦截，沈铎带着一些护卫还请来的一些押镖的熟人暗中保护着一同前往。

按理说这批货物只是普通丝绸茶叶，断不可能被拦，偏生又在这个时候沈铎自是不可不防。货被扣在河口不远处，说是劫匪拦路沈铎便领着护卫带着赎金过去了。

隔老远便见着那边一行人，货物车马堆在那一边，原本护送商物的人则被压着扣在一侧。

领头的竟是个洋人，沈铎走近打了招呼那洋人笑眯眯的迎了上来，身旁跟了个翻译，一时间沈铎竟觉得有些眼熟。

“沈先生，您好。”

“您好。”

两人握过手一时沉默了起来，沈铎清咳两声开口道：“我竟没想到这年头也有洋人改行做起劫匪了。”

“oh，哈哈哈沈先生说笑了，我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史密斯先生吧。”沈铎上前半步。

“OMG，沈先生果然聪慧过人，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史密斯惊讶极了。

沈铎摆摆手：“碰巧罢了，我要跟您单独谈谈，翻译就不用了吧。”这话沈铎使用英语说的，一留过学的人还能不会口语？

史密斯点头表示同意，那翻译虽然不甘但也只能暂且退下。

“既然今天能在这里见到史密斯先生，就不难猜到您到底是选择与谁合作了。”沈铎温润的嗓音不紧不慢缓缓到来。

史密斯先生只是耸耸肩，裂开嘴角却没有说话。

“那您想必也一定相当了解这边的情况了？”沈铎靠近他半步：“梁爷可不是个忠诚的合作伙伴呢，您觉得呢？”

这下那洋人面上再见不到半分轻松了：“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先生。”

“空手套白狼，想必能让他赚的更多，取代您这个中间商的位子，他又能赚上多少呢？”

史密斯脸上变幻莫测少顷他才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真不愧是沈先生。”

沈铎一笑，仿佛是应下了他的‘奉承’：“这是哪的话，不敢当，不敢当，沈某也只是看得稍微透彻那么一点吧。”

这下史密斯可是全然黑下了脸，连搭腔的话也不说了。

挑拨离间成功，下一步就是要画大饼了。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沈铎深谙其道。

“同样都是打开市场，您不如考虑在下。沈某虽然不才，但经商上也稍微有些头脑。”沈铎笑道。

“哦？可我听说沈先生可是很不愿意同我们洋人打交道？”史密斯认真打量着沈铎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

沈铎一笑，鼻梁上架着的单片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加精明：“与人同分一杯羹向来不是我的风格呢。”如果弦月在，一定会颤抖地指认这个笑容，这简直就是坑人必备真诚笑容啊！

很明显史密斯看起来被说动了：“那我如何能保证，沈先生打的不是一样的主意呢？”

沈铎摊开手：“如果是，我完全没有必要向你指出这一切，直接同梁爷交谈才是更快的法子。”

“OK，那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再次握手，友好地样子让远处一众人看得清清楚楚。谈完那边史密斯就招呼着放回货物，身旁那翻译急得额头冒汗，数次想要同那洋人讲些什么，却都被史密斯给拦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铎一行人带着货物渐行渐远……

“沈先生，您这也太厉害了吧，您跟他说了什么，他就这么把货物放了回来？”那侍从好奇的不得了憋了好久终于问了出来。

沈铎笑了：“我是个商人，他也是，利益最大就是我们所追求的。”说到这沈铎顿了顿，一开始沈铎并没有猜出那人的身份，只是靠的进了那气味更加刺鼻，是鸦片的味道。沈铎突然就想起来曾在哪见过那个翻译了，梁爷的侍从!这样一来局势就更加清晰了。

商人逐利，只要给予史密斯更动人的利润不怕他不点头，他们之间所谓的合作关系更是薄如蝉翼。这事解决的很快，回去就能见到那个小家伙了吧，沈铎想到。

“咳咳……”他猛地咳嗽起来，侍从忙从口袋中掏出药瓶递过来，沈铎接过缓了片刻才直起身子。

“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啊？”

沈铎苦笑：“小事无妨，货物先留在这，余几人看着，剩下的随我尽快赶回城内。梁爷一计不成，肯定要再博一次……”天色渐暗，黑云压成，她那么聪明，一定会一切安好吧，沈铎想到。

远处的云愈发近了，这云仿佛也压在了弦月的心上，让人透不过气来。弦月刚拐过弯，还思量着一会将沈府被控的消息穿出去，嘣的一声炸响在她头顶，随即而来的便是天旋地转。

不知过了多久，头后传来丝丝疼痛，让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耳边还有嘈杂的声音，弦月微晃了两下头，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这女声简直尖利的刺耳。

“梁爷，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沈铎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我……”

“闭上你的嘴，不然就让你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而后便是一片沉寂。

弦月动了动手脚，感觉自己是被绑在了什么柱子上面，嘴里不知被塞了些什么撑得有些发木，她说微微睁开一条小缝，打量着周围。四周一片漆黑，弦月索性就睁开了眼睛，似乎是什么地下的样子，脚步声从头顶传来，倏尔又恢复了寂静。

黑暗拉长了人对时间的感知，也许是过去了一个季节。

如果说刚才的女声让她感觉到熟悉，那昏沉中她听到那个声音直接让她湿了眼眶：“梁爷这话说笑了，没有事我便不能来拜访您了么？”她猛地睁开眼，沈铎，他过来了。

“平日里见您一面都难，可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也只是闲谈罢了，今儿个我见到史密斯先生才知道原来梁爷私下里帮我说了这么多好话，真是感激不尽啊。”语气不咸不淡竟让人听不出是真是假。

碰，是什么砸在了地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不小心……”

弦月不禁瞪大了眼睛，这声音是……

“这么点事都干不好，留你在这有什么用！”这声音简直震耳发聩，也是沈铎平安归来梁爷心情能好到哪去？而后便是女人惊慌失措的道歉声。

“梁爷倒也不必过分生气，这毕竟年纪大了，不易动怒。”只是听到这人的声音，她就仿佛拥有了力气。沈铎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来这里打探的。

“呵，我倒是也没想到，您现在还有心思怜香惜玉？”

“瞧您这话说的……”而后是轻微的脚步声“您瞧。”

说完话这话上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弦月看不到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有些无措。

嘭地一声枪响打破了寂静，弦月甚至都闻到了那丝丝硝烟的味道。她只直直地盯着黑暗，如果死的不是他，那他肯定会来找她的……肯定会……

当光照进黑暗的地方，退却了周围暗色，引得弦月不自觉的留下了眼泪，隐约中她好像看见他急切的面容。而后是无尽的黑暗……

床上的人睡得有些不安稳，额头汗珠不断滑落，沈铎用打湿的帕子反复擦拭，她眉间还是皱的死死的。

“真不知道梦到了些什么……别怕，有我。”随着他缓缓的声音床上的人好像也平静了不少。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一会便停下了。沈铎放好帕子，又给弦月掖了掖被脚才起身开门。

沈铎讲门掩好，灯火与星光辉映，连着夜色的寂寥也消减不少。门口那人斜靠着点了根烟闷声道：“想不到沈爷也有儿女情长的一天啊。”

沈铎嗤笑一声：“怎么？你周严就心系大业了？”

那人回过头来，斜带的军帽显得痞气极了：“嗨，我这可不一样。”

“怎么你这是一心二用？”

“话也不能这么说……”

“那怎么，三心二意？”

周严被顶的说不出来一句话，伸出颤抖的手指向沈铎：“我把你当兄弟，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嗯。”

“……”行，你赢了。

周严清咳两声，立马就说起了正事：“梁爷这下可是栽大发了，连着月居也因倒卖鸦片被查封了，沈爷可是立头等功啊。”

“也少不了你周督军的配合，谢了这次。”少见的，这个男人的面容上露出些许疲倦。他按了按发涨的额角。

“客气了。”周严又吐出一口烟雾，“你说洋人会这样放弃吗……”

沈铎没有回答。

怎么会呢，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么大的一块蛋糕谁又不想吃上一口？

“算了，净想这些没有用的，就今天，喝一杯吧。”周严捻灭了烟头的火光，搭在身侧那人肩膀上搂着便要往屋外走。

“别担心，我喊了明月过来照顾她，你啊，就放心的跟我去吧！”

前方是未知的路，有酒还有身旁这个聒噪的人，我知道，身后是我所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