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颠鸾倒凤

无依怎么会这样……

无依面色一寸寸白下去，声音发颤。

纵使荣泽不喜洛儿，可那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啊！

医官孩子体内的毒已经根深蒂固，应该已长达数年之久，必须停服药丸，再尽快搬离桃林。

医官语重心长说道，看着床榻上一脸病态的洛儿满是同情。

无依整个脑袋一片空白，连小雪何时将医仙送出去都不知。

她弯腰蹲在地上，颤抖地将那些养神丹一粒粒捡起来。

忽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拦住了无依的动作。

莫母洛儿都要被他害死了，还捡作甚？！

一个苍老中透着威严的声音传来。

无依回神看向来人，泪水瞬间溢出了眼眶。

无依母亲……

她只有在莫母跟前，才能卸下伪装的坚强。

六年前升天之际，一直钻研医术的莫母跟着一道来了天界。

虽在外人眼中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莫母来到天界便一直在药王洞中苦读医籍，废寝忘食地寻找能治愈洛儿病情的方子。

莫母这些养神丹都扔了，我已经找到了能治洛儿的灵药。

莫母沉声说道，拉着无依在软塌边坐下。

无依什么灵药？荣泽曾说只有火灵芝才能彻底治愈洛儿的病，可那火灵芝是仙界圣品，万年才长一株，根本求不到……

无依有些不安问道。

莫母这个你不用操心，娘自有办法。

莫母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爱怜地抚了抚洛儿的脸颊。

无依知道母亲心疼洛儿这个孙女，不然也不会丝毫不享受神仙生活，一直埋头寻药。

连荣泽一个司夜之神都求不到火灵芝，母亲一介凡人能有什么办法？

无依母亲，您别去做危险的事……我只有您和洛儿了，一个都不能失去……

无依握住莫母的手，声音哽咽。

莫母安抚着她：

莫母放心，娘惜命得紧，待洛儿痊愈我们便回凡间，这天上终是待不得。

翌日一早，莫母便离开了桃林小筑，在床边给洛儿留下了她亲自研制的丹药。

无依的心揪了一整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荣泽问个清楚。

若他真容不下洛儿，那她也无需再心存一丝妄想了。

浮云殿。

无依被门仆拦在宫门口，不许入内。

曾经对她点头哈腰的人如今变得目中无人，何其讽刺。

无依烦请通报一声，他的凡妻有急事相告。

无依耐着性子开口。

门仆夜神殿下和夜神妃尚在合欢殿中未出，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打扰。

门仆冷声说道。

无依的心狠狠一抽，手中攥着的锦盒也烫手不止。

她不管不顾，直接跃身飞过高墙冲了进去！

那个男人和别的女人颠鸾倒凤整宿，她的洛儿却被病痛折磨了整夜。

凭什么？！

合欢殿前，无依刚要撞门而入，殿门却开了。

荣泽牵着雀翎的手走出来，见到无依，荣泽的脸直接垮了下来。

他对着雀翎低语几句，身侧的女子娇涩点头随即转身回了合欢殿。

荣泽你来干什么？

泽走到无依跟前沉声低斥。

他明明警告过她不要胡闹，她怎么还敢如此造次！

无依医官说你给的养神丹和桃木相克，洛儿昨晚吐血了。

无依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荣泽命人把整片桃林全砍了便是，雀翎未诞下子嗣前，你莫再跨进浮云殿一步！

荣泽阴沉道，直接推出一掌将无依甩飞到了浮云殿外十丈。

无依撞到了玉柱上，强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各处蔓延。

胸口一阵气血沸腾，她直接吐了一口血。

荣泽那一掌，着实是想要了她的命啊……

无依费力支撑着站起来，刚转身想回桃林小筑，便看到小雪惊慌失措地朝自己奔来——

小雪夫人，不好了！您母亲私闯神兽潭，惨死烈阳兽之腹！

无依瞳孔一颤，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她匆匆赶到神兽潭，一群天兵天将正在清理潭中血水，潭池边落了一地带血的碎布料。

无依踉跄奔过去，直直跪在碎布料跟前，整个人如坠深渊。

无依母亲……

她颤抖地捧着那几块布料，泣不成声。

明明昨日母亲才说过会好好惜命，待洛儿痊愈便一起回凡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首的天将朝无依走来，扔下一块碎竹片，居高临下看着她：

天将我们从莫氏老妇残肢上找到此竹简，她听信谣言说烈阳兽的血可以养成火灵芝，但烈阳兽喜食凡人脏腑，你母亲自己挖出肾脏来此引诱，结果死无全尸。

一字一句，像是刀子般直直捅进了无依心脏上，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她捡起那血迹斑斑的竹简，赤红的双眼满是绝望。

无依娘……女儿定要为您报仇……

无依嘶声说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抽皮剥骨的疼痛。

现在神兽潭有重兵把守，她无法去寻那烈阳兽，只能带着母亲的遗物先行离开。

无依想起荣泽有一把天帝御赐的仙器，名为诛天剑，一剑下去，可诛天下妖魔，荡九州魑魅。

她要去求那个男人，替她报母之仇！

纵使他现在对自己有再大不满，人命关天他断不会那般绝情……

无依想直接去浮云殿寻荣泽，但是胸口的疼痛提醒着她现在不是合适时机。

烈阳兽活吞凡人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天界，她怕身处桃林的洛儿也听到风声，便忍着悲痛情绪先回桃林做下一步打算。

只是刚进云林，便看到一顶雍容华贵的云轿停在外头，门帘上尽是孔雀展翅的艳丽图腾。

无依心底一咯噔，急忙跑回桃林小筑，眼前的一幕让她气血上头——

小雪跪在地上死死守着洛儿的房门，雀翎的两个宫娥正在轮番甩她耳光！

无依住手！

无依吼道。

雀翎听到她的声音，细眉微微一挑，摆手示意自己人收手。

雀翎姐姐终于回来了，贱婢乱说话，妹妹正帮你教训呢。

雀翎脆声说道，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无依我才二十六岁，受不住你这个千儿万把岁的人一口一个姐姐。

无依扶着小雪起来，示意她进屋待着，随后冷眼扫向对面的华服女人。

无依我的人自然由我来管教，轮不到让你的下人来欺负。

小雪听着无依的话，被扇肿的脸颊上瞬间溢出两道泪痕。

雀翎还真是主仆情深，叫人好生羡慕……

雀翎转动杏眸看着她，随即将幽深的视线落到身后的房门之上

雀翎本宫今日前来只是探望殿下长女，这六年来她服用的养神丹都是本宫命人特制，也不知疗效如何……

无依惊愕看着她：

无依你在洛儿的丹药上做了手脚？！

雀翎本宫可没这么说，姐姐莫要胡言乱语，省得殿下为我打抱不平又甩你一掌。

雀翎笑盈盈说着，从袖中幻出一株火灵芝至掌心

雀翎听闻洛儿的病情只要有火灵芝便可痊愈，今日姐姐的母亲为了火灵芝还被烈阳兽生吞惨死……我手里刚好有这么一株，你说我给还是不给呢？

无依拧眉看着她，神情中尽是防备和谨慎。

无依你想怎样便直说，何须拐弯抹角？

雀翎勾了勾红唇，自另一掌心幻出一个瓷瓶。

雀翎本宫天性善良，喜欢好事做到底，火灵芝万年才长一株，着实难得。而我左手这瓶能令人魂飞魄散的噬魂散也要万年才能熬成一副，你说，要不都送给你们母女如何？

雀翎的话，无依再明白不过。

以她一命，换洛儿活命的机会。

这是她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