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向前冲的少女

“其实我真的是个嘴笨的人，我不会安慰你，当你不快乐时我总是在你旁边静默不语，我真的很关心你，现在和以后，我只想在你心里下雨时，只当一朵安静的蘑菇，在时间的瀚海里，和你一起历经风风雨雨，一起成长。”李忆夏曾试想过那天如果说出这番话，而不是像个哑巴一样哑口无声，会不会他拉着她的手，说一句好，我不走了，我劝我爸妈留下？不，不会的，我们始终无法渡过时间的海洋，不能留下路过的日日年年，岁月不曾掩护我们还极力催促我们长大。

跨过无数个春夏秋冬的距离，以时间为笔，以汗水为墨，日记本上准时出现的鲜衣少年，成绩册上数一数二的名次都藏着幸福的笑容，高三不知不觉已启程。这几日都是滂沱大雨，路上行人断断续续，狂风大作吹的纱窗哐哐当当响，这中秋节遇上台风，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啊，一定心心念念:学校下发通知，受台风影响停课，在家自习，这群人肯定欢快的跳起来庆祝一下。

大风也吹响了沉默悬挂在墙角的蓝风铃，沉默时端庄有辞，现在一下子像乱了阵脚的队伍，分不清敌友七上八下的干起仗来，小海豚们跳的老高了，蓝色的丝带像极了海里的一抹蓝，小海豚们可以在海中尽情遨游，四处停靠。

记忆中打开的那瞬间，漂亮，那种相撞冲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净化般若，那天也是同样的滂沱大雨，李忆夏撑着伞踩着雨水，看到的只是陆光年家铁栅门上套上了朱红色的锁，失落涌上心头，在他家楼下屋檐等雨平静后才离开，也许是出租或者卖掉了吧。

只是她不知，她前脚刚来到时，那辆白色的货车上运载着一车的家具行李，坐在后座的人看到撑着雨伞的女孩内心早已翻江浪滚，身体很不安分，不停地回头张望，陆妈妈婉言说道:“知道你会舍不得离开这里，新环境里也有很多值得期待的呀！”在他狭窄的肩上安抚着轻拍，陆光年下意识的微笑点头，雨帘里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门锁悉动，“哎，妈说，下楼吃晚饭。”靠在门沿边上的十二岁少女一脸不屑，短平齐的额前刘海，卷起后面的头发扎成个小丸子，语气轻蔑的说着。

“你还是一如既往啊！”忆夏压住内心怒火，“一如既往的横冲直撞，怎么，连敲门都不会吗？”

“呦，自家姐妹还分的那么细，会不会太过头了？”少女笑的一脸虚伪，盯着忆夏房间眼神转来转去。

“倘若你还知道我们是名义上的姐妹，那就好。”李忆夏义正言辞，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她总觉得好可笑。林霜霜，从第一天搬进这个陌生厌弃的家，听到她不情愿的叫了声“姐姐”开始，李忆夏的生活越来越不安宁，床席底下放蚂蚁，水杯里放蟑螂，书桌底下的死老鼠，在自已的棉鞋里挑出一根针……眼前这个表面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做的一切令人头皮发麻，更擅长挑拨离间，在林量和盛晴芳公司年聚会上，全公司的人都穿上定制制服，只有他们两穿着平常普通的廉价西装和礼服，夫妻二人都想这脸实在是拉不下来了，两人回到家里一脸怒气，一回来就对簿公堂。

“说，衣服谁给烫一个大洞的？”盛晴芳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林量一脸低头叹气无奈，一边作状说“算了吧，坏了就坏了吧。”“不能算，你看今天咱们脸都丢尽了，你让老板以后怎么看？”眼神很是凌厉。

“是姐姐。”林霜霜自在的努了努嘴，指了指。

立地而起熟悉而自然的拎着忆夏红了的耳朵，她失望的破骂，“那么大的人了，做事不会认真点？”

“妈，是霜……”明明没有挨打，可心里莫名刺痛，泪水失去控制。

“是我，我知错了。”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心灰意冷的默认一切，她仿佛看见林霜霜在暗处里得意的轻笑。

“算了吧，也还是个孩子。”林量阻止，拦住盛晴芳凶神恶煞般收拾犯错误的忆夏，盛晴芳慌乱中回道，“她以为自已还多小？”

莫名其妙的与母亲冷战了半个月。

“我还是像我寄宿离开前夕那天对你说的一样，少踏进我房间。”又说，“我可不想我的东西都被别人占为己有，再说，我这里也没有能让某娇贵公主看得上的东西对吧，可别来我这，弄脏了您的鞋！”冷漠的表情，林霜霜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丢下了一句谁稀罕，头也不回走了。

高三寄宿的生活可还好，林量不停地往忆夏碗里送菜，不断交接的仪式，一下子就叠的高高的，场景一度很尴尬，林霜霜向忆夏投来坏意的眼光，内心苦叹，该不会又有人以为会夺走她的父爱吧，忆夏施施然应答，“都挺好的，谢谢林叔叔。”意识到不对，立刻又改口，“谢谢，林爸爸。”

林量望向霜霜不悦的脸，以为是她在为成绩苦恼，随口一说，“霜霜，要向你姐姐学习，你看你这次期中排名都下滑多少了？”不料点燃火药，那颗定时炸弹果然准时爆发。

“哎呀，爸，能不提这事吗？”嚼着口中的油炸豆腐砸吧着嘴，一阵美味的欢乐后，鼓起嘴又嘟囔着“我也不想向她学。”在林霜霜心里从未认可这个姐姐，甚至看不起她们母女，认为她们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拖油瓶。

林量无奈，盛晴芳端来盘热腾腾的鸡肉汤，红枣、枸杞洒在汤面上鲜香的肉味看起来可口无比，正想给忆夏盛一碗，忆夏却以吃不下为由回房去了，才往林霜霜碗里夹了个又粗又壮的鸡腿，她大朵颐撕咬起来，不顾吃相好坏。

母亲的变化很明显，那种围着围裙在厨房里辗转拨弄，把衣服上的褶皱整好，鞋子洗的一尘不染是很久以前的她平日里最爱做的事，真的是幸福浇灌出来的嘛？“那爸爸是什么位置？”走的时间也不是很久，那么快投入一段感情，会不会太快了，忆夏心想。翌日母女二人逛商场，照理说两人应该无话不谈，无事不语才对，“超短裙还是算了吧，妈。”妈妈拿着一条白色超短裙量在忆夏身上，挠着头琢磨，忆夏说学校不让，母亲偏说在家里穿总可以买下了。“那件短袖太透了，里面会看得一清二楚，我不想要。”盛晴芳苦笑，孩子你怎么越来越封建了，女孩子本来就应该穿的有个性。

“你是在说霜霜？”忆夏云淡风轻说着，一边挑起架子上的衣服不停地找适合自已的，就翻课本那样一页又一页。

“也不算。”盛晴芳淡淡应答，琳琅满目的商场里，成群女孩子逛着街，对面推销产品的人卖力的说着，眼神不知疲倦的盯着路上的行人，“该换换些成熟的风格，女孩子不是都很爱美吗？”

“妈，我还是喜欢素净点的，那种花枝招展的难以掌控啊！”忆夏苦恼，多年以前你不是总说，女孩子穿的越朴素越好吗，果然林量叔叔影响了你的审美。

四年后，所有的东西都是瞬息万变，不曾预料的，老天会安排相见，阔别经久的，老天会安排相见。

中学的时候，妈妈在飞机上邂逅了林叔叔，坠入爱河一年后组建家庭，又由于光年的离开，心中的忧伤更是拧成一股绳，学校里能见光年一面实属难得，转角偶遇都是奢求，忆夏人变得更加内敛，走进更深的孤僻里。

当他目睹陆光年每个学期期中、期末都成为颁奖台上的固定名单，当着全校师生，他镇定自若的分享自已独特的学习经验，何等的意气风发，许多女生对他赞不绝口，长得帅学习又好，真是千里难寻！也在那时，忆夏意识到自已与他的距离，喜欢一个优秀的人，首先自已先变优秀，于是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以前混混过日子，考试只靠小抄的自已挥手告别，每天就是不停地看书和刷题，有时只识得两种外边的世界，即朝升和日落，晚上睡觉时间一到，她咬咬牙恨不得刷题到天明。

梦里都在吟道，“挤进实验班，为了他。”

老天还是垂怜努力付出的人儿，当忆夏踏进所谓的实验班，踩碎众人的质疑，见到心之所向时，她整个世界都在颤抖，一切只觉不可思议，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的存在。

他闲庭信步走过来，就好像迎着风，拂落枝丫的花瓣堪堪地落在忆夏心头，眼神相撞中，她发现他个子长高了不少，脸庞变得更加俊朗，胜过世上所有的风景。

“好久不见，又见面了。”陆光年声音很温柔，清浅而笑。“看来你背后付出了很多努力，在实验班里遇见你我觉得很惊诧。”又顿了顿，“也很开心。”

“可能是我运气好吧，高二期末的题目碰巧都是熟悉的题型。”忆夏不好意思开口，手心都是汗，总是思考见面时怎么开口，没想到还是离不开学习的话题，是否生疏到只配聊这个而无其他风月可谈？

“能进实验班，就说明你能力好，别谦虚了，再坚持一年一定可以考个好大学的。”他微笑着回应，猜不出内心是欢喜还是失落。

果然，一切都在悄然变化，昔日无话不谈的朋友变得无话可说，但总有什么是值得的吧，起码每天还能见到他，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忆夏抱膝坐在床上。

QQ上凝聚自已全部心思的头像，依旧安静，现在存了他的手机号码，知道他的家庭住址，可是用什么方式让彼此重回往日的热情不再冷漠，可是以什么身份呢，以朋友？他现在已有关系亲密的新友，以家人？又攀不上关系……忆夏无奈清浅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