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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梗:星光夜里

One Second

她畏惧黑夜,因为夜晚没有太阳。

心大如林妙妙也有不为人知的创伤,她惧怕黑暗,抵触黑暗,无法独自待在黑暗里。

夜里她要点着小夜灯,窗帘不敢拉得太紧,总要留有一丝缝隙让月光能照射进来。

午夜梦回时,林妙妙再次惊醒。大口的喘着气,努力消化着刚才梦中的绝望……因为作息习惯的问题她不得不从宿舍搬出来,和他人合租。

小小的房间里,只有那一抹的灯光能抚慰她,漫漫无际的黑夜里,醒来就没法再睡下,于是她抱着双膝,等待着天亮。

来北京已经快一个月了,钱三一早就适应了这边的作息规律。而莫名的今晚他就是睡不着……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了七岁那年。那年他遇见了一个小姐姐,鬼使神差他给她递上了颗糖果:这是他拿了数学竞赛少儿组一等奖,妈妈给他的奖励。他一直舍不得吃,揣在口袋里,可看见了小姐姐他就下意识把糖果给递过去了。

小姐姐那么好看,或许只有糖果能拉进他们的距离吧?

如他所愿,小姐姐接受了他的糖果,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看着他。接着,接着小姐姐就伸出了她的手,往他头上揉搓了一阵,她嘿嘿笑着,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说谢谢他,这比他拿奖还要开心。然而没多久裴音就出来找他,在他和小姐姐还什么都没说上的时候,他就被带走了。

那天的日期是,2006年7月27日。

奇怪,他在回忆中睡着了。

后来他再没见过那个小姐姐,可时不时的他就会想起那张冲着自己笑的脸,会想起那小小手心在他头顶上的触感。

“交换生的名单下来了。”

“钱三一,江州大学!”

清华素有交流学习的传统,方式也多元化。钱三一打从知道了交换名单里还有江州大学以后就卯足了劲争取名额。也不是什么竞争力大的学校,才让他轻轻松松就得到了这个机会。

别人都寻思着往国际名校挤,他却是要赶着去给别的学校做助教。导师也曾说他,说他这个阶段出去深造比给别的学校当助教要来得有用。

“或许给人当助教,会让我收获更多吧!”钱三一笑笑,身边的人都有了新的目标新的追求,而他也想去追求一下他肖想了好久的人。

于是当钱三一下午的高数课上出现在大教室的时候,林妙妙狠狠揉搓着眼睛,直到台上那人说着“我是钱三一,来自清华大学物理系。将在江州大学担任为期一年的助教,希望能与大家共同进步。”

真是钱三一?!他怎么到江大来了?清华让他来体验生活来了?这得是犯了什么事才能给他弄到江大来啊?

嘿呦喂!林妙妙!人钱三一怎么可能是犯了错来的江大?相反那些个导师拦都拦不住这愣头青想来江大的心呐!

一节大课快两个小时的时间,林妙妙被好学生室友明榆拉着坐在了前排,顺理成章的跟钱三一时不时进行眼神交流:

“你怎么跑江大来了?”

“你猜?”

“别一脸嘚瑟行不行?就你有眉毛?”

“是啊!”

“懒得搭理你!”

“等会下课门口等你。”

“我不稀罕!麻溜给我滚蛋!”

林妙妙的白眼翻的传神,钱三一点到即止赶紧张了张嘴给人对了口型:等会请你去吃饭,吃什么随你!

气死是小,饿死事大!林妙妙这才把那眼神给收了回来,一副算你识相的模样。

“诶,你怎么来江州当交换生了?”吃饱喝足了,林妙妙就乖了,耽搁的正事自然而然也就问出来了。

“因为…想回来看看呗!怎么?16G,我还能是为了你啊?”钱.真作死.三一特地走到了林妙妙面前偏过脑袋看着她,漫不经心说着这讨打的话。

“呦?可不就是为了我吗?”林妙妙也是长了道行的,不会轻易被钱三一给气到。

钱三一听了这话才是被吓得不轻,心跳跟着加快。正在脑子里想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林妙妙却又阴阳怪气道“可不就是为了回来气为师呢?徒儿!”说完林妙妙还翻了个白眼,其实她有被气到!

钱三一不可置否,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做,只是想待在她身边而已,这样能让他安定些许。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关于他为什么会到江大来的话题结束以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之中。钱三一自知理亏在脑海里翻涌了好一段时间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这会已然是在夜幕下了,街上灯光闪烁,小摊贩们聚在街边上吆喝叫卖,林妙妙盯着一串糖葫芦馋上了,却被钱三一一句话拉回了现实。

“昂?我不住宿舍。我在外面和同学合租……”回过头答完了话以后,卖糖葫芦的大爷给她递上了一串。

“那我就把你送回你租住的地方。”钱三一叹了口气,手拉过了她的手腕。如果是在外租住的话,那他就更得把她安全送到家了!

林妙妙没有拒绝,往日里都是明榆和她一起回家。今天她不在,她也不敢一个人走。

江大附近出租的套间,楼与楼之间的位置挨得紧密。弯弯绕绕的小巷口没有灯光,全靠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才能慢慢摸索进去。林妙妙怕黑,乌漆麻黑的地方是她的梦魇,然而她所住的套间在最里面,却是她的经济承受范围内最好的选择。

钱三一走在后面给林妙妙打着手电,黑暗里他看不见林妙妙紧握的拳头。好不容易把她送到了套间门外,看她进去以后他才突然感觉到了林妙妙的方才的不安。她还在抖着,抖得厉害……

“今天,谢谢你了。”说这话的时候,林妙妙着实松了口气。终于回来了,她安全了。

她到底在害怕些什么?钱三一不明白。他不知道林妙妙在怕些什么,只是感知到了她的紧张和恐慌。他想问,但看见林妙妙努力平复的样子,他顿住了。

怎么问?能问些什么?她分明不想告诉自己。

林妙妙怕些什么?午夜梦回时那漆黑一片的小屋子至今深刻印在她的脑海里。蚊虫鼠蚁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她耳朵里绕来绕去。

她永远记得那天,2006年7月27日。

时间晃啊晃一下子就过去了半年,钱三一这段时间在林妙妙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16G,期中论文交一下。”钱三一总爱有事没事cue一下林妙妙。回回有他跟着导师,答题就得有林妙妙的份。

一来二去班上那些个也就看出来了些粉红泡泡,林妙妙也知道钱三一对自己的非同一般。

点名总爱捉她走神的时候,课上她答不出来的问题课后都能拿到人钱三一详细的解题思路。每逢大考小考别人比她聪明比她认真的多了去了,却也取得和她差不多的成绩。

一切,不都是因为钱三一?口嫌体直,总爱嘴上耍刀子,却在细节上让她倍受感动。

“诶!妙妙,不是我说,这钱助教绝对对你有意思!”明榆抱着桶泡面在茶几旁坐着,电脑摆在面前刷着韩剧,上一秒还当着痴汉女,下一秒又突然对着林妙妙wink了一下“诶,妙妙。欧巴!撒拉嘿呦!!”惹得林妙妙一阵恶寒

说钱三一对她有意思这话也不是林妙妙第一次听了。班上那些个和她玩得好些的也时不时想从她嘴里套出来点八卦。只不过钱三一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她也就姑且当做他是出自于革命友谊的关怀。

轻易不能动心,动心了也不能表现出来,尤其对方是钱三一。

这天的课程很紧凑,上完课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明榆有事不能和林妙妙一块走回去,套间那块外卖也没法给她送进去,家里的方便面自嗨锅也弹尽枪绝没有及时补上去,无奈她只能去找家小店解决问题。

本来学校食堂的饭菜也有不错的,但这个点大概率已经被搜刮了干净。

还不知道吃什么的林妙妙被一家主题餐厅给迷了眼睛,招牌上打着一人食有优惠的信息更是诱惑无比。林妙妙开开心心踏进去,店里的环境也让她颇为满意。

镜面主题餐厅,除了地板四周都是镜子,灯光打下来显得颇为亮堂。

要到内厅得过个小窄道,一人食的就餐点在店面的最里头。林妙妙开开心心点好了单过后没多久菜就上来了。吃得欢快连带着心情也欢快。然而就在这时灯光灭了个干净,四周响起了一阵阵的惊呼声又很快归于平静。

停电了。

别人都没有动作,林妙妙在原地坐着努力平复心情。四周黑漆漆,那天的绝望再次蔓延在心头。

六岁,06年7月27那天,她被人贩子给拐了去了。被关在一个小笼子里,她听见那些人说要把她买到深山里没有孩子的人家去。

她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小屋子里待到天亮,那群人贩子在天亮的时候开着车要把她带到深山去。

好在,好在身上有王胜男给放的定位器。她被救了下来,在沿着山蜿蜒曲折的公路上。

原来她那会已经被带到了隔壁市。

手心里攥着的糖早就化掉了,可她那会没舍得吃,这是一个小男孩给她的,她只有这一颗糖果了,她怕吃了以后就再也吃不到糖果了。

回忆往事时电话铃声适时地响起把她唤醒。

是他啊,是钱三一。

她颤颤巍巍接了电话,声音染上了哭腔“钱三一……”

“妙妙你怎么了?你在哪呢?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我说啊!”

“我在,我在学校附近的主题餐厅。”

钱三一找到她的时候,带着微弱的光芒。林妙妙看见他的那会直直扑进了他的怀抱,抽泣声让他心疼,紧了紧臂弯他把她拥入怀里,拼了命想给她温暖给她安全感。

他学着她那样覆上她的脑袋,一下一下抚摸着。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一直一直,到来电那会,她才退出了他的怀抱。

他送她回去的路上,她给他讲了她童年的不幸遭遇。她告诉他她怕黑。

接着他说“以后有我,别怕。”

她对上他的眼,说“好!”

黑夜那么漫长,微弱的灯光在闪烁。

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她找到了她的光。

以后,我会给足你安全感。

夜晚没有太阳,还有灯光;没有灯光,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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