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前尘

“撒谎了啊……温格尔。”

猛然之间，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哈斯竟然单独将她笼在了另外一个空间里。

面前的那个男人还是记忆中那张脸，可是时光荏苒，面对面的两个人都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

哈斯的语调不变，依旧是原来那般风度翩翩的模样。

今天的他换上了黑色的衬衫，系着藏蓝色领带，穿着笔挺的西装裤。袖子用黑宝石袖扣固定在手肘下方，露出一截苍白的肌肤，隐隐可见表皮下的血管，比平常多了一些冷淡和帝王一般的优雅。

又动不了了……

她的身体。

“哈斯，你这个疯子。”温格尔看着面前的男人，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对，我就是疯了，怎么样呢？”哈斯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长腿迈着优雅的步伐，面上的表情却是那么的玩世不恭。

深吸一口气，温格尔平静的说着事实：“当初是你把我给赶出家门的。”“那是那个男人下的命令。”“他是听的你的话！”

“哈斯，你明明是最宠我的……你知道我的所有事情……你知道我的理想，我的爱好，我所有事情都和你说！我们明明应该是一体的……”

“对，我知道。”哈斯伸手挑起温格尔的下巴，冷白的手指划过那柔软的唇瓣，眸光深深，“可是我需要传承之力，那个老男人，活了这么久，也该死了。”

“父亲？”

“对。”哈斯松了手，改为环胸的站姿，“妹妹，你不是也恨他吗？我也恨，现在他人死了，你还有什么怄气的呢？”

“这不一样！”

察觉到对方态度的松动，温格尔猛地将哈斯的手拂开：“我在意的是你的态度。哈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里有一百种可以让你获得家主之位的方法，你为什么单单选择了伤害我？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看清楚。”

“看清楚什么？”温格尔简直快被气笑了。

哈斯却是不再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转瞬之间，周围的景色又恢复了原样，周围的血仆和达伽姆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温格尔却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直接拉开椅子上了楼。

突然的变故，让达伽姆和仆人们有些意外，随即，他们就见主位上的大人也不见了身影。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在达伽姆的组织下才把餐桌上的东西撤走。

其实在几百年前，温格尔与哈斯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糟糕，不，或者应该这么说，在温格尔成年被哈斯初拥过后，他们兄妹的关系就被哈斯淡下来了，往后的几千年不过都是维持着点头之交。

温格尔也迷茫过，她哭过闹过甚至和哈斯打了一架，哈斯却是什么也不肯和她说。时间久了，温格尔也心灰意冷，不愿再理会他。

感情的付出都是相互的，哈斯的有意冷淡她又怎么会看不出？但不管曾经的关系有多好，温格尔也有自己的骄傲。如果对方执意不肯理她，那就算了吧，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很好。

直到那天。

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的平常日子，所有变故却起于一刻——

“简直胡闹！”

向来平易近人的父亲大人发了怒，地上散落着一片白纸。温格尔跪在地上，却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血族六戒你都忘记了吗？！第一条戒律就是避世！避世！你还专往人类那边凑！还有，你看看你自己写的什么混账话？！密党联盟的事情你还敢掺和？你还想退出密党？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家族？”

“不想当吸血鬼你还想当什么？你有这么高贵的身份你居然会想当那些卑贱的人类？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温格尔·威廉姆！我真的是对你太失望了！像你这样的人，还留在家族里面干什么？迟早有一天被你害死！”

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温格尔却并未看向西装革履的男人，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立于一旁的年轻男子。

“哥？”

“很好啊，妹妹有这种想法，向往光明和自由并没有什么不对，想当人类并没有错哦。”

“留起来吧，妹妹，即便是不能实现的梦想，以后看看，留着当个回忆也没什么不好的。”

“妹妹我支持你哦，你若是向往自由的生活，为什么不当Anarch（无政府主义者）呢？参与联盟纠纷也不是你所想的吧。”

一瞬间，哈斯说过的话纷纷涌入脑海，那些年幼时见过的美好突然之间全部破碎。

“父亲”，哈斯开了口，看了温格尔一眼，没有理会她眼里突然亮起的光，继续冷淡道，“把她逐出家族吧。”

“把她逐出家族吧。”

如同一把重锤，温格尔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成为更新的荒凉。”

猛然之间，艾米丽·狄金森的短诗浮现于脑海。

如果不想让她逃离黑暗，为什么还要让她见到光明。

为什么呢，哥哥。

“为什么呢，哈斯。”头靠在玻璃窗上，温格尔喃喃出声。

结果最后还是没有问清楚，当初他那么做的理由。本来是想着好好谈话的，还是不行啊，就这样吧。以后也只能这样了。

转了一个身，温格尔背靠着窗滑坐下去，双手抱膝，将头掩在臂弯之下。

酒红色的长发垂落，铺散了满地。

另一边，与温格尔的卧房仅一墙之隔的卧室里，哈斯也同样头靠着墙，额前长长的碎发遮住了那双好看的海蓝色眼睛。

他就是这么一个阴险狡诈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不过，他亲爱的妹妹啊，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家主之位。

窗外，一只飞鸟掠过树梢，没入远处的丛林之中。天空似乎又被云层压低了一点，阳光都透不过来，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