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人妖殊图 愿生死与共

允文随朱棣和小玩子到了中宫，只见灯火通明，发现已经搭好了戏台，二人坐定后，众人皆退了出去，整个园中只有这叔侄二人并这一方戏台，连仙仙也不见了踪影。

须臾，随着一段袅袅袭来的箫声，戏台上升起了一段撩绕的烟雾，朱棣记得这首曲子，正是如眉的“流水浮灯”，只见在烟雾中，影影绰绰间走出两位女子，一个白衫，一个青衫，只听那青衫女子问道：“姐姐，那有缘人在哪里？”

白衫女子回应：“既是有缘人，必定要缘分到时方可相见”

却听青衫女子抱怨：“姐姐，可是我已走不动了，我的双脚好痛”

白衫女子劝解：“你我二人好不容易幻化成人形，连这人间烟火都没看尽，哪里就走不动了，岂不罔了我们千百年来的修行？”

青衫女子委屈道：“早知做人这样痛苦，还不如继续做蛇来得痛快！”

朱棣与允文心中一惊，原来这青白二女竟是两条修炼成人形的蛇精。

白蛇摇头叹道：“可是，听说那人世间的情爱最是缠绵快活，是妖精永远无法体会的，不来这人世走一遭，我哪里能甘心就此飞天成仙？”

青蛇皱眉：“姐姐，可是师父也说了，这人世间的情爱也最为危险，渡的过是情，渡不过就是劫，到时候难免要灰飞烟灭”

白蛇一笑置之：“我宁愿历尽情劫灰飞烟灭，也不要永生永世做一只没有情欲的妖精”

青蛇不甘心：“谁说我们要一直做妖精，现在你我已幻化了人形，再修炼千百年即可飞仙”

白蛇依然摇头：“小青，做了神仙更是断了情根，这世间，唯有人类，才有感情”

小青叹道：“姐姐，你已走火入魔”，只听白蛇突然嘘的一声：“小青，你看，前面断桥上来了一位白面书生”

此时又响起了一段箫声，正是“初遇”，伴随那清风拂面般的箫声，许仙与白蛇相遇在西子湖畔，断桥上的一回首间。

随即戏台场景转换，青白二蛇立于船头，只听青蛇问道：“姐姐，那书生可是你的有缘人？”

白蛇点点头又摇摇头：“无论他是否我的有缘人，我已对他一见钟情”

青蛇笑说：“那我就祝姐姐一臂之力”

随即只听雷声滚滚，急雨骤下，许仙没有带伞，为了躲雨来到了青白二蛇的偏舟，青蛇退出，留那许仙与白蛇互诉衷肠，随即风雨骤停，又响起了一段箫声，随着箫声只听有一女子怅然而歌：

“半冷半暖秋天

熨贴在你身边

静静看着流光飞舞

那风中一片片红叶

惹心中一片绵绵

半醉半醒之间

再忍笑眼千千

就让我像云中飘雪

用冰清轻轻吻人脸

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

留人间多少爱

迎浮生千重变

跟有情人 做快乐事

别问是劫是缘

像柳丝像春风

伴着你过春天

就让你埋首烟波里

放出心中一切狂热

抱一身春雨绵绵”

允文听得那正是仙仙的声音，随着箫声与歌声，白蛇与许仙二人渡过了一段美好惬意的时光。

叔侄二人还沉浸在这美好的意境中，只听突然之间，歌声停止，箫声转换，一曲充满了紧张与凄凉气氛的“水漫金山”袭来，只见小青突然闯入二人美好世界：“姐姐，快随我走，那法海来捉你我二人了！”

白蛇却摇头：“小青，你且去吧，我已有了相公的骨肉，决定与他厮守，那法海若不饶我，我会求他等我诞下孩儿再伏其法”

“姐姐，你好生糊涂，那样你千年修行即将悔于一旦！你将永生永世被镇于雷锋塔下，不得自由！”

白蛇抚摸许仙的脸，凄然笑道：“自我爱上他的那一刻，已不再向往自由”

许仙握住白蛇的手：“娘子，那法海若将你镇压，我就永世出家于雷锋寺，陪你至死方休”

小青叹道：“真是两个痴人”

只听法海声音响起：“大胆妖孽，今时今日死到临头，还敢在这里勾引凡间男子，你们祸害人间，该当何罪，还不放开许仙，速速伏法！”

电光火石间，只见白蛇做法，凛然说道：“此事与我妹妹全无关系，惩罚我一人即可”

随即小青在一段烟雾中离开，只能听到她绝望的喊着：“姐姐……”

那许仙质问法海：“大师，我与娘子真心相爱，不论她是人是妖，我只要她，她也从未害过一人，你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法海讽刺笑道：“她本是妖，却思恋凡尘，祸害人间正道，还不算害人？若她开了这个头，往后又要有多少妖精效行，这人世间哪里还的安宁？”

白蛇凄然叹道：“大师，为何非要区分是人是妖，难道人就都是好的，而妖就全是恶的？我虽为妖，却从未做过一件坏事，难道因为我的出身，就注定我永世不得翻身？”

法海呵呵笑道：“妖孽，休要狡辩，你如今已犯了戒，不人不妖，世所难容，受死吧！”

随即一仗击去，却被许仙挡在白蛇前面，随即许仙倒在白蛇怀里，白蛇痛哭：“相公，你怎么如此傻？”

许仙气若游丝：“娘子，若此生不能与你相爱相守，我宁愿死去，谢谢老天让我们相遇，不论你是人是妖，我永生永世都只爱你一人”

白蛇抱着许仙尸体泪如雨下，凄然对法海道：“大师，看到了么？能使有情人分开的只有死亡”言罢拔剑自刎而亡……

随即又响起了一阵凄婉的箫声，只听得仙仙独白“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戏台周围灯火瞬然而灭，而台下的朱棣与允文二人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只见楚楚执箫和仙仙从幕后缓缓走出，朱棣与允文几乎不受控制的各自奔向自己的女人，生怕有一刻迟疑，她们就会不再留恋凡尘，幻化成仙。

允文带仙仙回去后，与她执手相看泪眼：“仙仙，我向你保证再也不问你自何处而来，今生今世我都只要你一个，无论谁与我相逼，绝不再纳一人进宫”

仙仙靠近他的怀中，她其实只想要求小呆瓜放弃皇位，可是，这个时候，她亦不想破坏这个意境，她轻轻拽住他的衣衫：“允文，这个与小美人鱼的故事你更喜欢哪个？”

允文摇头：“我都不喜欢，仙仙，我再也不愿听到看到有关爱情的任何悲剧，一想到如果此生我会失去你，宁愿我现在就死去”

仙仙知道这是允文真实心意，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流下：“允文，我也是，一想到有一天，如果你会死，我必了无生趣”

二人紧紧相拥，小玩子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觉。

朱棣拥着楚楚坐在园中的池塘边，两个人都没有回去的意思，楚楚的头靠在朱棣肩膀，看着漫天星火，只觉得若时间就在此刻停留，此生也无任何遗憾。

只听朱棣说道：“如眉，若我是那许仙，一定不会让白蛇陷入危险境地，我自信有足够的实力来保护我的妻儿”

楚楚很想告诉他，在真实的故事中，许仙最终辜负了白娘子，却不想打破这个成年人的爱情童话，只是笑道：“那许仙只是一介书生，面对得道高僧，哪里有办法？”

朱棣不自禁握紧了楚楚的肩膀，想到了他们如今的处境，如果是父皇要置如眉于死地，那么他除了生死相随，一样别无他法，说到底，面对真正的力量压迫时，他还不是与许仙一样！

只听怀中的楚楚说道：“朱棣，答应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让我先死在你的前面”

朱棣听罢只觉得心痛无比：“如眉”

楚楚却笑了：“原谅我是个自私的女人”

朱棣愈发搂紧了她：“如眉，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虽没有能力保全自己，但是一定有能力第一时间护你离开，让你回到你的世界”

楚楚搂住他的脖子，抬头看着他的满眼伤痛：“傻瓜，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已经不再向往自由，没有你的自由，与死去无异”

朱棣只觉得一颗心已经碎了，酸涩的感觉溢满了整个眼眶，他紧紧搂住楚楚：“如眉，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们定会相守到老，我要看你变得又老又丑，满头白发才能放心死去”

楚楚忍不住笑出了眼泪：“你不自毁双目了？”

朱棣亦笑中带泪：“即使你变得又老又丑，我也看不够，怎么舍得毁了这双眼睛”

楚楚伸手帮他擦干泪水，温柔的轻叹：“朱棣，你的眼中，星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