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兄弟相聚 手足亦相残

话说这边诸位塞王也都陆陆续续抵达雁门关，就在朱棣到达的第二个晚上，周王朱橚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随从通报时，朱棣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至老五扑到他身上紧紧拥住他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不是在做梦：“小五，你怎么来了？不会又是私自离开藩地吧？！”

朱橚松开朱棣：“四哥，你当我疯了不成？就是为了你，我也不敢再犯错了！是父皇，我接到父皇圣旨，让我来此帮你查看身体如何，顺便观摩一下你们军演，让我也学习学习”

说着周王从袖中掏出圣旨，说道：“还有呢，四哥，我还带来了戴思恭开的风湿药方，戴老要我根据你现在的情况酌情用药”

朱棣听了朱橚的话是震惊又震惊，父皇如何得知自己风湿复犯？又怎会如斯关心起他，而且还派了小五来，他简直不敢揣测圣意，是父皇真实的关心？还是另有深意的试探？

他还未及想明白，只听朱橚继续说道：“四哥，您不知道，父皇在圣旨里还夸了我编写的《救荒本草》，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被父皇夸奖！”

朱橚说着不禁握紧了朱棣的手，朱棣与他一母同胞，如何能不对其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心想无论父皇是出自何目的，就冲着小五这个高兴的样子，他就权且当作父皇是真心关心起他们哥俩了吧！

这边二人还未说完体己话，就听三宝来报：“二位殿下，晚宴时间到了，秦王殿下派人来请了”

晚宴由九大塞王最年长者秦王朱樉主持，朱樉举杯说到：“诸位弟弟，咱们今日奉父皇之命，练兵于此，才有机会欢聚一堂，本应举杯畅饮，不醉不休，但是明日就要演习，不能误了正事，所以今晚咱们还是点到为止，等演习结束，咱们哥几个再好好痛快痛快，我先干为敬，诸位弟弟适量即可”

诸位皇子也都举起杯来一饮而尽，大家虽说身上都留着朱家皇族的血，又同守边塞，合力攘夷，但毕竟不是一母所生，难免各怀心思，因此酒宴上多是谈论明日如何部署。

各路藩王中，尤以燕王朱棣军功最盛，因此，几位较小的弟弟辽王，庆王，宁王，谷王都围着朱棣讨论军事作战方略，秦王虽为此中最长，但向来不热衷军事，也就无所谓。

而晋王朱棡却是如鲠在喉，毕竟在他看来，他的各方能力不在朱棣之下，更何况他还是嫡出，而父皇又令他统管“备边十事”，按理说，他才算九大塞王的头儿，现在看着老十五几个围着朱棣转的样子让他分外不爽，喝了几杯闷酒以后，看到朱棣身边朱橚，想着不能拿朱棣开刀，欺负欺负朱橚还是不在话下。

于是晋王举起杯来：“二哥，诸位弟弟，我说咱们也不能光顾着自己喝，还应该遥敬父皇一杯，父皇他老人家虽远在京城，却时刻关心着咱们，这不，为了此次军演，还千里迢迢特地派了军医前来，哦对了，我得敬军医一杯，到时候万一受了点小伤，还得有劳五弟了！”

说着举杯走向朱橚，大家都知晋王有意侮辱周王，护弟狂魔燕王哪里能够忍住，在晋王起身走来的一瞬间，就不动声色的把酒杯按在桌上，但同时朱橚却按住了他四哥的手，说道：“哥，我能够应付”

大家皆知周王性子软糯，又不受父皇待见，从小到大都是燕王护着，才免遭了不少欺负，因此都在心里暗自揣摩燕王可能要和晋王硬碰硬了，而秦王朱樉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琢磨着劝架的词儿了，没想到周王自己挺身而出。

只见周王嬉笑着站起身来，举杯与晋王碰过一饮而尽后说道：“我想三哥可能是误会父皇的意思了，父皇派我前来，是因四哥犯了旧疾，父皇心生体恤，着戴老开了方子，又知我醉心医术，虽水平有限，但依着戴老的方子下药还是不成问题的。

最主要是我来了能令他老人家放心，父皇口谕，怕是假手旁人，这“旁人”若是被某些人买通了，在老四的药里做了手脚，比方说下点儿毒什么的，就不好了，我大明守边护疆可是万万不能少了老四的。

当然，既然三哥亲自过来敬酒，老五我也喝了这酒，所谓吃人家的嘴短，五弟保证，若明日军演三哥不敌诸位哥哥弟弟，受了伤，老五我一定会帮忙查看一二，只是本王医术有限，还望各位明日手下留情，若是伤的重了，老五我可就不能了”

周王一番话说的不急不缓，又配着玩世不恭的笑脸，早已把晋王气的七窍生烟，而众人也听得明白，皆知父皇口谕所指何事，心里不禁感慨父皇对朱棡如此宽免，却不想朱棡丝毫不知收敛，公然侮辱兄弟。

而周王今日表现，也令众人着实吃了一惊，朱棣更是内心安慰不已，他的小五，终于让他放心了。

晋王脸上挂不住：“老五，你少在这里指桑骂槐，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周王依然嬉皮笑脸：“哦？都说做哥哥的是弟弟的榜样，我这指桑骂槐的本领正是刚刚向三哥你学的啊！”

晋王再也按耐不住，上前就要揪住周王开揍，却被朱棣一个酒杯飞了过去打开他的手，同时冷冷开口，对秦王说道：“二哥，我看三哥可能喝醉了”

秦王自知今晚若真的闹了起来，父皇肯定会第一个责罚他这个最大的，赶紧上前拉住晋王，同时对晋王随从喊道：“没看到你们王爷喝醉了吗？一个个的都和死人似的，还不快扶老三回去休息！若误了明日军演，一人赏你们三十鞭子！”

晋王的两个随从听令赶紧上来搀扶，晋王是何许人也，出了名的暴戾，哪能当众受辱，于是甩开众人，指着朱棣说道：“老四，你甭搁我面前装清高，龙袍穿的还过瘾吧？嗯？”

朱棣依然面不改色，说道：“三哥，父皇刚刚恢复你的权位，若他知你今日所作所为，不知作何感想？”

晋王就是厌恶朱棣这张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脸，遂恼羞成怒，看着兄弟两个一模一样的丹凤眼，狂妄着指着二人骂道：“你们两个妖妃的贱种！”

秦王暗自心惊不好，一声喝令：“老三，住口！”

朱棣却是再也未给晋王开口的机会，站起身来，飞起一脚就将晋王踹倒，紧跟着用膝盖压住他，纠起他的衣领说道：“这一脚，是替父皇踹的，你胆敢公然侮辱皇上之子是贱种，置父皇颜面于何地！”

老三被踹的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裂开，高声喊道：“朱棣，你疯了，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把这个贱种拉开！”

朱棣上去又是一拳，打的朱棡嘴角出血，凶狠的环视周围要上来拉架的兄弟：“我看谁人敢动！”

大家早已吓傻，只听朱棣冲着朱棡又说道：“这一拳，是替我母妃打的，你胆敢公然污蔑皇上亲封妃子，两个亲王生母为妖妃，你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说着又是一拳，晋王本就喝多，此时突然遭袭，更是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只听朱棣继续说道：“这一拳，是替兄弟们打的，你身为兄长，不做兄友弟恭的表率，却在兄弟们面前口出狂言，肆意侮辱亲弟，你置手足情面于何地！”

说罢放开朱棡，朱棡只觉眼冒金星，晕眩不已，朱棣向朱樉作了一揖：“二哥，今日之事我自会向父皇请罪！”

朱樉哪里敢让今日之事传入父皇耳中，赶紧劝住：“老四，快坐下，兄弟间打打闹闹的都是家常便饭，别当回事”，又指着晋王两个随从说道：“还不快把你们爷扶回去，我一会儿派军医过去看看”

两个腿软的随从赶紧上来架起朱棡回去了，朱樉又吩咐下去让军医立即查看，一番忙乱之后，众人尴尬的归入死一般的沉寂。

各位王爷今日几经震惊，只觉手脚麻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是朱樉开了口：“天色已晚，咱们明日还有正事，大家都散了吧！还有今日之事，若是传出这个屋子，都休怪我这个做哥哥的无情！”

朱樉虽然平日胡闹，但是毕竟是大宗正，立起威严来还是很有震慑力，况且在座的除了朱棣朱橚之外，其他各位皇子年龄尚轻，更是不敢多言，心中暗想：四哥平日虽不苟言笑，但是向来与兄弟间和睦，以前虽然三哥也没少冷嘲热讽，但从未见过四哥动过真怒，今日如此出格，实在不是他的一贯作风，令众人费解。

而所有人甚至朱棣自己都不会想到，今日癫狂之举，却为日后“削藩”时“装疯”埋下了伏笔，诸王皆信燕王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