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出尔反尔 重陷是非地

陈公公已喝完了一杯茶，好容易才将燕王等了出来，心里早已略有不满，因此宣读圣旨时语气也就额外刻薄，朱棣着实没想到朱元璋会改变主意，此刻陈公公那尖刻的声音仿佛刀子般划破他的心，而这刽子手就是他的父亲。

原来昨夜里朱元璋心情恶劣到极点，无法入眠，于是连夜里招来方孝儒、齐泰、黄子澄，这三人均不同意现在就放燕王回北平，一是因为此时北平防线已稳，并无战事，而且目前有耿将军驻防，暂时燕王回去与否，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二是从燕王的态度来看，此番出事他必心存怨念，放他回去就更难以控制，虽然他现在翻不起什么浪花，可是他回去后若怀有二心，在北平培育势力，未来必将对长孙殿下不利，望朱元璋三思。最后方孝儒提出可以年关将至及燕王在龙凤双袍案中受了委屈为理由，特准燕王继续留在京城。趁此时间，及早立了皇太孙，将北平府上各方势力全部换为长孙殿下这边的人，那么燕王回去以后，也起不了太大作用，而且可以在这段时间观察一下燕王的态度，看他是否真心臣服，最终朱元璋采纳了方孝儒的建议。

陈公公宣读完了圣旨，朱棣心里明白，终究父皇还是不信任他的，表面上说因为燕王在龙凤双袍案中受了委屈，圣上体恤，特准留在京中过年，却未说归期，分明就是要将他无限期留置京城，父皇的忌惮已是如此明显，因着这道圣旨，朱棣对朱元璋抱有的最后一丝父子亲情也荡然无存。接过圣旨，他缓缓起身，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很明显，父皇是想借此削弱他的势力，可是父皇以为不放他回北平就会让他失却了对北平的掌控，看来，他老人家终究是小看了他。

楚楚在屋内已经听到了一切，等到朱棣回来的时候，楚楚上前拥住他：“不怕，有我在”

朱棣紧紧的回搂着她：“如眉，现在我能做的只有韬光养晦，赢取父皇的信任，让他早日放我回去”

楚楚点点头说道：“现在我不能按照原计划行动了，既然你现在走不了，以我目前的身份还可以帮助你”

朱棣却坚定的说道：“不行，如眉，无论如何你都必须离开，父皇性情暴戾，伴君如伴虎，我不能让你继续身处险境，让我们按照原计划行动，我让人护送你先回北平，到那里，你再等着我”

楚楚却摇摇头：“朱棣，我已等的太久了，我不想再离开你，过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必须陪在你身边，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你。你活，我就活，你死，我就死”

朱棣闻此心痛不已：“傻瓜，你怎么这样傻，情况并未有那样凶险，若是父皇真想针对我，直接就会将我囚禁，先前的靖江王就是例子，他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现在这样，也是在考验我，想看看我是否诚心臣服。我有信心让他重新放心，如眉，相信我，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你自己，听话，按照原计划行动！”

楚楚却还是摇头：“朱棣，我意已决，请尊重我的决定，我不想让自己后悔，也不会再离开你一步，也请相信我的能力，你有信心重新赢得你父皇的信任，我也有信心可以在他手下混的下去，让我们携手共渡这难关，好么？”

看着楚楚坚定的眼神，朱棣只觉得荡气回肠，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这一生，死而无憾了。

他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如眉，你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曾经感叹过命运的不公，可是现在有了你，我真心感谢老天爷对我的不薄。你放心，我有信心渡过此关，以后，我要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让你拥有最大的权力与自由！”

楚楚隐隐从朱棣的话中隐约感觉到了他的野心，她想告诉他那并非她的追求，可是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再打击他，于是点了点头：“朱棣，我相信你，我只要你好好的，其它别无所求”……

这边小玩子和允文见到楚楚进了朱棣寝宫，就识趣的告辞离开了，小玩子相信楚楚搞得定燕王，而她也要搞定她的小王子了。

回去的马车上，小玩子问道：“允文，你和我说实话，以你对你四叔的了解，他可有想过那个位置不？”

允文自然知道小玩子话里的意思，握住她的手：“仙仙，一直以来四叔都谨遵臣礼，不曾有丝毫越界行为，在我心里，是不相信四叔会有异心的，因此这次才会如此不遗余力帮助四叔”

小玩子点了点头：“允文，这世上我只有师姐一个亲人了，我看的出他们二人感情至深，我不希望我师姐日后会受到伤害，因此我也希望你四叔能够好好的。还有允文，从这次你四叔出事，我算是见识到你们身为皇室子孙的危险了，我真的希望你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能平平淡淡与我渡过一生”

与小玩子相处几月下来，允文已在一点一滴中感觉到小玩子对他感情的变化，此刻小玩子说出这番话来，他如何能不明白她的真心实意，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仙仙，你放心，我的身份和四叔还是有所不同的，不会经历那样的危险。但是，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的未来只能当皇帝，所以，这一生我都不会是个普通人了，可是仙仙，我发誓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只与你渡过一生”

小玩子只能在心里无限叹息，看来允文已经做好了成为皇太孙的准备，也许她该从老朱那里寻找突破口才是。

朱棣暂时不能返封，而王朝的血雨腥风也没有停止。蓝玉案牵扯甚广，不仅蓝玉满门遭诛，傅友德、冯胜、王弼等公侯皆受牵连，朝中官员人人自危。

一连半月，楚楚眼见整个京城内每天不是抓人，就是杀人，感觉似乎风中都隐约透着血腥味。出生在21世纪的文明世界，楚楚觉得这一切简直已经无法用“残忍”两个字来形容，她现在仿佛置身于人间炼狱，因为现在朝廷在处理乱党，因而宫中警卫也在不断加强，楚楚半月以来持续加班，一直住在宫里，在晚上的噩梦中，总会看到朱元璋的尖刀就架在朱棣的脖子上，而最后鲜血溅满了她的全身，她现在终于明白朱棣所说的“生不如死”是何种感觉了。

而朱棣这边真正做到了谨言慎行，深居简出，一连半个月来除每日进宫来给朱元璋请安问候外，几乎不踏出燕王府一步，连公主们的宴邀都一并回绝。

从锦衣卫的报告中，朱元璋得知朱棣每日在家研读史书，犹以天文、地理类为甚，却从未发现其再读过兵书，也不看儒家书籍，朱元璋心想，碽妃这两个儿子也真是奇了，一个喜欢习医，而这个原本尚武的儿子受了打击之后又喜欢上了天文地理，总之都是些旁门左道，和他们的母亲一样古怪。

在这样动荡的环境下，楚楚和朱棣是彼此唯一的精神支柱，仅仅只是宫中相见时那短短的一眼注视，已经足够他们支撑彼此继续坚强起来，走完这段艰难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