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君心似我 奈缘浅情深

大明律规定，皇子藩王未得旨不可私自进京，此次因为吊唁太子，各路藩王都汇合而来，原本朱元璋是个最偏心的父亲，可是因为太子早逝，让他对剩下的这些儿子们都格外仁慈了起来，此次特地留下众皇子陪他过完生日再走。

而如今储位空虚，也让原本毫无希望的其他皇子都动了跃跃之心，朱元璋自然明白他的这些儿子们，而不断上书的奏折也在时刻提醒他，越早做决定，越能断了某些个不该有的念头，只是他现在自己心里也没有个决断，剩下的儿子里面，他最喜爱的是老三，而能力最出色的无疑是老四。

但是，在他心目中，这两个儿子距离他理想中的太子还相差太远，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按照培养太子的方式去培养他们，他们只是他心中的安国定邦之能将，而非治国理政之明君，现在虽然太子死了，但是太子一脉并没有断，允文从小在他身边长大，是个好孩子，更难得的是性格和他父亲一样，都是老朱心目未来的明君人选，所以朱元璋从内心里还是认同太子一脉的。

因为心中天平早已有了倾斜，所以即使剩下的这些儿子再出色，他们也必须尽好臣子的本份，朱元璋生性多疑，又近年迈，他必须在允文足够强大之前帮他扫除一切障碍，即使这个障碍是他的亲生儿子。

为此，他留下这些儿子在京中等待为他祝寿，也是借机想要考察一二，看看他们中有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在京中布满了锦衣卫，皇子们的一举一动每天都会定时传送到老朱手中。

在朱棣进京之前，道衍和尚就已经深刻和他分析过现在的局势，告诫他一定要低调，洁身自好，千万不要与京中官员有任何往来，犯了皇上的忌讳，朱棣深知父皇的性格，也知道自己并非父皇心爱的儿子，所以本来也并不觊觎皇位，他非常热爱北平的一切，在那里他渡过了一生中最好的时光，他的爱情，家庭，理想，抱负都在那片土地上得以实现，所以他珍视自己燕王的身份，并不以继承大统、荣登九五为奋斗目标，相较于坐在龙椅上接受万民臣服，他更喜欢征战沙场的感觉。

而这次进京意外结识了如眉，让他原本沉寂八年的感情又起了波澜，几乎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如眉身上，因此，他在京中的日子甚少与朝中大臣来往，朱元璋接到的锦衣卫关于朱棣的报道也令老朱很满意，觉得这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儿子，时常招他入宫谈心，父子二人间的最佳话题就是关于排兵布阵，冲锋打仗，越聊老朱感觉朱棣越像他，对这个四儿子也就更添了几分喜爱。

所以，朱棣刚回京的第一个月，虽然满朝都还主动或被动地沉浸在太子薨逝的悲伤中，但是对于朱棣而言，却是渡过了失去妙云的八年后最快活最放松的日子。

可是，这种日子却随着如眉的不告而别戛然而止，现在距离父皇大寿只有三天了，朱棣明白，这本来已是父皇对他们的额外开恩，否则他们早该动身回封地了。等父皇过完了生辰，无论如何他们这些藩王都没有留在京城的理由了，可如眉还没有任何消息，她的失踪就仿佛她的到来一样，都令人捕捉不到一丝痕迹。

朱棣站在别院的海棠树下，正沉浸在与楚楚的回忆中，不防季淑妃突然前来，打破了他的回忆，他看着钗环满头，珠翠一身的季淑妃，心中止不住的嫌弃，父皇指给了他最好的妻子，但是这个妾室真的让他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政治婚姻，说到底，他们虽然贵为皇子，一样难免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王爷，您今天又出去找了柳妃妹妹一天，累了吧，妾身准备了茶饭澡水，还请王爷移步妾身处，让妾身伺候您……”，还未等淑妃说完，朱棣一摆手道：“不必了，本王今日就宿在人居玉宇，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要擅自来这里”

说完朱棣就留下了季淑妃独自回屋去了，季淑妃喊了几声抹着眼泪走了，朱棣刚走进书房准备看看兵书打发一下时间，缓解苦闷，就听到房梁上有人嬉笑着说道：“好一个薄情寡意的四王爷！”

闻声朱棣顺手抄起一枚印章砸了过去，梁上之人接下印章翻身而下，抱拳笑道“多谢四哥手下留情”，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元璋的义子，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朱棣看到他也难得露出一点笑意，“小瓛子，我回京多时都未见过你一面，父皇如今可真是重用你，忙的你连四哥都忘了拜访”

“四哥说笑了，不过，四哥虽然没见到我，我可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四哥您呢”

说着拿出了一叠密信，朱棣接过一看，原来都是锦衣卫搜集到的情报，关于他和如眉的事情，从回燕王府的一刻起就被盯上了，一直到他满应天府的寻找失踪的如眉，朱棣虽然知道他们的事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但是细节至如此还是不禁让他心惊，终是叹道：“没想到你们锦衣卫如今能耐已这样大了，看来，我又欠下你一个人情”

说着就着烛火将密信全部烧掉，蒋瓛笑道：“四哥真抬举我了，还不是当初四哥调教的好”，然后突然收起笑脸，严肃的说道：“四哥放心，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可是，作为弟弟，我还是想提醒四哥，此时非比寻常，我不知道这个女子对你有多重要，可是这里不是北平，到处都是皇上的爪牙，希望四哥莫要被人抓住把柄的好”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回去吧”听着蒋瓛又不正经起来，“四哥，您对弟弟也太绝情了些，咱们两年多没见了，连杯茶都不赏弟弟，就要撵我走”

“少贫嘴了，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多废话”朱棣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精雕玉琢的小玉马递给蒋瓛，“想着你这几日就该出现，这个是我亲手雕的，送给侄儿，希望他快快长大，到北平来陪他四叔一起征战沙场”

蒋瓛珍重的接过，对朱棣报以一拳，一切尽在不言中，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朱棣望着无尽的夜色，暗自感叹：“如眉，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不日我就要回北平了，难道你我竟缘尽于此？”

在楚楚出走燕王府后，小玩子也未有一刻清闲，她得知朱元璋要过生日的事情，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帮助朱允文谋划生日宴会，期间闹出笑料无数，就不细表。

话说这天终是到了老朱的生辰，各路藩王使出浑身解数向皇帝献礼表忠心，但老朱并不改往日脾气，只表扬了燕王送的江南的三穗稻子和江北的四穗麦子，慨叹这下老百姓不愁吃不饱饭了，而其他藩王的礼物要不就太过奢侈，要不就不够走心，老二老八等几个平时就不务正业的皇子更是让他臭骂一顿，等到了允文这里，小玩子精心准备的生日宴让所有人耳目一新，小玩子本人更是在朱元璋面前极尽耍宝之能事，逗得龙心大悦，封她为仙仙郡主，登上了玩转大明朝的人生巅峰。

就在一众皇亲国戚在宫中为朱元璋庆祝生辰时，没有机会被朱棣带进宫的季淑妃带着乖乖巧巧到了皇觉寺烧香拜佛，期盼燕王永远都找不到柳妃，而就在皇觉寺，她偶遇了高甫明，知道高甫明曾得罪了她们燕王，因此对高甫明出言不逊，并打了高甫明一巴掌，却意外的让高甫明发现她手心上长有七颗红痣，原来这季淑妃正是陈友谅遗孤，而高甫明是陈友谅遗臣，蛰伏这些年只为了能找到他的少主子，重启陈友谅留下的宝藏，以此招兵买马推翻朱元璋。发现了季淑妃真实身份的高甫明就此缠上了季淑妃，也为朱棣埋下了隐患，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生日宴后，一切渐渐又恢复了平静，各路藩王也都陆续准备回到封地，这日，朱元璋招朱棣进宫，近日来，他对这个儿子真的是愈发的满意，不禁透漏了他有意传位与他再由他传位允文的想法，朱棣哪里能信，重重的跪下向朱元璋再次表明自己并无夺嫡之心，只想做一辈子藩王，镇守北平，为君分忧，朱元璋听后，愈发的爱惜起这个儿子来，着令又给了皇四子无数赏赐，并开恩让他在京城再多呆上半月，陪伴他这个老父亲。

朱棣深切明白，朱元璋对他的信任与喜爱，完全都建立在他能安分守己的做臣子的基础上，一旦有了僭越之心，以父皇的手腕，他的下场绝不会好到哪去，即使他一直安分守己，父皇也要这样试探他，若他刚才表明一点想要继承大统的想法，那么后果不敢想象，朱棣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同时也对父皇失望之至。

看来，父皇心中一直承认的也只有大哥一脉，想到了大哥，脚步不自禁的就来到太子宫，见到允文和仙仙正在花园里玩飞镖游戏，真是两个孩子，见到朱棣前来，二人热情的招待起来，从皇宴过后，朱棣对小玩子也有了改观，只听小玩子问到“四叔，您还没有找到我师姐？”

“唉”朱棣重重叹息一声“这么久了，一点音信都没有，我有时都怀疑如眉是否真的出现过，她走的时候未带走分文，我真的担心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在外生存”，小玩子心中暗自感叹，这燕王当真是个情种，阿sir你可真是魅力不浅啊

“四叔，实不相瞒，依我看，我师姐一定是在有意躲你，在我们那里从来都是她找人，没有人找她的道理”

“哦，此话怎讲？”

“我师姐的职业是警察，嗯，就是你们口中的捕快，更准确来说，是六扇门的级别，是高手中的高手”

朱棣早知如眉一身武功，却不想她竟然有这等本领，听小玩子继续说下去“所以说嘛，她的侦察和反侦察能力都是一流的，四叔你想找到她可能难度比较大，不过四叔你放心，我师姐是女强人，可不是什么弱女子，她自有她的谋生手段”

“女强人？”

“对啊，就和我一样，能够独当一面，不依附于男人也能将日子过的风生水起精彩纷呈的那种女人”

看着小玩子自得的样子，朱棣不禁摇头笑道：“不，你们完全不是一类人”

“四叔，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师出同门哦！看在你对我师姐如此痴情的份上，我小玩子决定帮你一同寻找我师姐！”

“呵呵，那真多谢了”

“对了，四叔，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如果师姐找到了，那我是继续叫她师姐呢，还是管她叫妈？”

朱棣不妨小玩子有此一问，哑然失笑，“你还是叫她柳妃吧”，这小玩子果然厉害，被她这么一插科打诨，朱棣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这天小玩子带着允文一起去皇上新赐给她的仙仙郡主府一探究竟，房子果然很气派，作为香港人的她，不自觉算起来按照京城地价，这房子得值多少钱，结果令她十分满意，决定趁热打铁，带着允文和一众丫鬟小厮去街上大肆采购房中用品，这种花钱如流水的感觉让小玩子暗爽不已，他们在街上偶遇燕王和小北，朱棣看到二人没有带侍卫，怕有什么不测，于是将小北留下陪同护卫，他自己一个人去寻找楚楚去了。

朱棣骑马一路来到他和楚楚初相识的小河边，仿佛又听到如眉喊着他的名字向他跑来，她就是这样不经意间闯入他的生活，夺走了他的心，如果从没得到过，也就无所谓了，可是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让他备受煎熬。

朱棣默然，从怀里掏出一枚精巧的玉章，仔细一看，这玉章顶部正是楚楚的模样，刻画的栩栩如生，朱棣正凝望着如眉的小像，却不知道就在不远处他的心上人正同样的凝望着他，楚楚办案归来途中，也忍不住想要去她和朱棣初相识的小河边看看，远远就看到一个身影伫立在河边，她的心不由的抽紧，她不用看清，都知道那人就是朱棣，于是悄悄的躲起来，看到朱棣不知从怀中拿出了什么，摩挲了好久，然后只见他拿出一把匕首在身边的柳树上剜出一方，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去后，又恢复原状，在河边又默立了一会儿离开了。

在朱棣离开后，楚楚久久才能动弹一下，她竟看的有些痴了，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来到那棵柳树旁，剜开外面的木头，取出朱棣刚才放进去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她的身型玉章，底部还刻着“如眉”二字，不禁悲从中来，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朱棣，为何我要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你”，人生若只如初见，奈何缘浅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