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河山空念远（2）

孔云龙被不善的语气和挂断的电话彻底惊醒。坐起身来才看清楚来电名称。

       栾云平

       没有任何犹疑，跳下了床，套上了简单的运动服，就下了楼。

       很多很多年以前，还在一起学艺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不论多晚，不论半夜还是凌晨，只要有人有了新的想法，就一定要第一时间分享给对方。骑着车到对方的楼下，拿着手机叫人下楼，夜半无人时，两个人一边忍不住兴奋一边还得控制着兴奋的对活。总要将新的想法捋的顺了揉碎了，才能各回各家的继续睡觉。

       已经太多年没有这种时刻了，明明当初都是自己求来的，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但还是抑制不住像少年时期那样的兴奋感。

       十几年的时间，仿佛时空穿越的平行线。栾云平依旧等在路边，不过身边的破旧自行车变成了小轿车，一切，还是不一样了的。

       走到近前，才发现人面色不善。

       “怎么了？”

       “王筱阁呢？”栾云平没有回答，只是在问王筱阁。

       “筱阁？睡觉呢！”

       晚饭时候筱阁打电话说去刘九思家对对活，孔云龙想着两个人才搭没多久，正需要多磨合，也就没多问。栾云平这突然问起了王筱阁，这个时间，筱阁肯定已经睡了。

       “孔云龙，你就是这么宠徒弟的？！”

       听见孔云龙说王筱阁已经睡了，不论是作为社里的管理者，还是作为高筱贝的师父，栾云平都是没办法接受这个答案的。

       因着当年分开搭档的事情，栾云平心里一直是对孔云龙充满了愧意，在别人那他是栾怼怼，即使是对着小孟儿，也只是栾对对，但是只有对着孔云龙，他是栾护护。孔云龙当队长，他平了社里所有反对的声音；社里开三宝，他填的第一对儿的名字也是孔云龙。这么多年，不论孔云龙身边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是无条件的背后支持。只是两个人都只是维持着礼貌疏离很少再有正面的交集而已。

       要不是今天因着高筱贝的事情，真的被气的急了，栾云平是永远都不会对着孔云龙疾言厉色，摆这种师兄的款儿的。

       虽然拆了搭子之后就不怎么接触了，但是好歹也熟悉了那么些年的，这个直脾气的人，当年要不是自己一直护着，不知道要挨师父多少的打。离开了自己，还好还有高师叔护着，师父宠着，这人才慢慢的变成了外人眼中‘只手遮天’的样子。

       而且这么多年跟自己这儿一直憋着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这今儿个突然的崩了，定是事出有因的。孔云龙仔细想了想，可能除了刚刚被质问的王筱阁，最近还真没有什么事能逼的栾云平情绪失控的。

       “平儿~你先别急。”孔云龙抬手捏了捏栾云平的肩膀。

       平儿是他们以前私下里玩笑的称呼，虽然栾云平大了孔云龙两岁，又是师兄，但他们几乎是前后脚进的师门，栾云平性子直，容易得罪人，孔云龙人虽然愣，脾气却圆润温柔许多。一个捧、一个逗，相互弥补，相得益彰。刚学艺哪有不犯错的，基本功倒还都用功，只是栾云平这性子，容易得罪人，总是被人使绊子，对方又都是师兄，挤兑的还真都是他们错的地儿，所以他俩也就时常被叫到书房受罚。一般这种时候，因为孔云龙是逗哏，总能揽下所有过错，压根不给栾云平机会辩解，况且辩解了也是错，谁让他们技不如人呢？

       孔云龙挨了两个人的罚，栾云平心疼又无力，那个时候，孔云龙就总会叫他‘平儿’来逗他。所以后来，栾云平为了孔云龙才慢慢的学会了隐藏锋芒，即使是直性子，也要直的别人再也挑不出错儿来！

       久违了的称呼，成功的让栾云平降了火气，嗔怪的瞪了人一眼。也反应过来是自己急躁了，但是事关自己的宝贝徒弟，这如何能让人冷静的下来？不过看孔云龙的样子，的确不太像是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

       “筱贝和筱阁打架，筱贝轻微脑震荡住院了。”

       “什么？”孔云龙是真的吃惊了，瞪大了原本就很大的眼睛，双眼皮儿都快瞪成单眼皮儿了。

       怪不得上来就问王筱阁，也怪不得自己说筱阁睡了会把人气的失了分寸。

       “筱贝现在怎么样？”

       “大夫说目前症状较轻，留院观察两天，没事了再出院。”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打架？”

       栾云平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不知道。

       到现在，别说孔云龙了，栾云平也没闹明白两个顶乖的孩子为了些什么才会去打架？筱贝还没开始问呢就住了院，这边王筱阁压根就没敢告诉孔云龙。所以两个家长现在面对面站着，大眼瞪着小眼。

       不过两人却是心知肚明，这两个孩子打架，一定和他们俩有关。他们俩这就连当事人都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应该就是孩子们动手的原因。

       “师父知道了？”孔云龙问。

       “还没有，刘九思去派出所接的人，顺便消了案底。所以现在社里还都不知道。”

       听到是刘九思处理的，孔云龙点了点头，“师父那边打算怎么交代？”

       “这事儿，不论起因是什么，师父那肯定都是不能瞒的，不过，社里面，先看看再说，毕竟都是孩子，真要按着社规处理了，你和我谁都承担不起。”

       “行，明天去找师父，咱们两个云字儿的豁出去脸皮求了师父，还能护不住两个筱字儿的？”孔云龙眨了眨眼，逗着栾云平。

       “得了吧！在师父那儿，咱们云字儿的脸面可不值钱~当年让师父罚的没脸的可都是我们云字儿的~”栾云平没好气的拆穿人的美好幻想。

       “是是是~咱们平儿说什么都对~”孔云龙笑盈盈的应和，好看的大眼睛里倒映了路灯的光芒，灿若星河。

       “德行！”栾云平嫌弃的扭头。

       这一来一往家常的对话，慢慢的弱化两个人之间刻意维持的疏离的假像。真的是太久没有了，久到两个人都觉得那么真切的熟悉，熟悉的甚至让人尴尬。

       “师父起得晚，明天下午一起去玫瑰园吧！正好上午有时间，我问问筱阁，打架的原因。”收了调侃的玩笑，孔云龙正色道。

       “你先问吧，我看看到底因着什么，能把筱贝打到脑震荡！”提起这个，栾云平还是火大。

       “你看你，别激动，怎么着我也得先问问孩子啊！筱阁身体不好，一般不会这么冲动的。”孔云龙耐心的给栾云平解释，可是这解释无异于火上浇油。

       “不会冲动？难道是我把筱贝打到住院的？怎么你们家孩子是孩子，我们家孩子就是野草呗？”

       “你看怎么还急了呢？我这也没说不罚啊，我保证问清原因之后，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好不好？”

       “别说的跟我逼着你打孩子一样，你宠孩子宠成啥样心里没数么？就那顿大酒，哪个筱字儿的不是带伤好几天，就你们家王筱阁特殊，跪了个指压板就过了。”面对着亲近的人，栾云平也是个护短儿且不讲了的脾气。即使再刻意的疏离，这见了面，心底里依旧下意识的依赖着对方。

       “哪儿能啊！不论什么原因，打架下狠手都是筱阁的错儿，筱贝这次真的受苦了。”孔云龙赶紧诚恳的道歉。

       “行吧，那你明天上午赶紧问清楚了告诉我。下午我先去玫瑰园探探口风。”

       “不是，咱说好的一起的！”

       “一起什么一起！现在筱贝住了院，师父不会怎么样我的，你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栾云平打断了孔云龙一起去的要求。仗着自己是师兄还有队长的优势定了安排。

       事情虽然还没弄清楚，好歹有了方向，这也快凌晨了，气氛过于熟稔，两个人又下意思的退回到了礼貌的线内，尴尬疏离的道了个别，栾云平上车回家。

       看着人的车开的没了影子，孔云龙才慢慢回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