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4）

  栾云平对待社里的犯了错的师弟们一惯的原则都是，惩戒就是要疼，疼了才长记性，大家都是成年人，道理都明白，就是欠收拾了才有胆量瞎折腾。进了他的书房就是为了挨罚的。社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事，真的是没功夫慢慢一个一个的耗着，解决完事情，挨完罚赶紧滚蛋。

        但是教徒弟的时候就有耐心多了，舍得花时间，也耗得起精力。一般徒弟们犯错了，即便是立规矩，也是一下一下慢慢打，给人充分的缓冲的时间。毕竟是教徒弟，不仅是要让孩子怕，更主要的是让孩子明白道理。

        但是今天不一样，目的就是让这俩小孩儿怕，也就没给时间缓冲，反正两个人也是交替着挨，总有时间来吸收这个疼。连着的五下戒尺就直接拍在了高筱贝的臀尖上，让本来已经以为自己准备好了的长颈鹿，一下子缩成了大虾米，右手下意识的握拳，掌心的草莓被捏碎，汁水流到了桌子上，清新的草莓味在书房里散开，甜腻腻的。

        “这么快就碎了，还剩35，很遗憾变70了。”看到碎了的草莓，栾云平局外人一般的计算着结果。

        趴着的两个孩子心都凉了，照这种打法，还剩三颗草莓，那不得翻成天文数字？！

        “师父，我错了，求您。。。”是想求师父别打，还是求师父别这么翻倍，还是想求什么高筱贝自己也不知道，但是眼中已经委屈的续了泪，雾蒙蒙的看着栾云平。

        没有回应委屈巴巴的长颈鹿，栾云平抬手又是五下，这次落在了侯筱楼的臀上。小猴子这次是做足了心里准备的，咬着牙挺着，所有力气都集中在胳膊上，尽量放松手里的力量，只虚虚的握着草莓，平安的挺过了五下。

        栾云平又转向高筱贝，对着上一条痕迹稍稍下移一点，又是连着的五下落在了一处。这一次高筱贝做足了准备，硬生生的撑住了身体，没让手指弯一下。但是眼里已经续满的泪水不要钱一样的落了下来。

        犯了错自己认罚。可是师父用这么折磨人的法子，高筱贝心里就是委屈的不行。

        五下一组，一人一组这样交替的打过，打的人依旧平稳，但是挨的人可快要受不住了。眼瞅着每人又捱了四十下。这放在平时两个人也是受得住的，但是今天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心里的草莓上面。疼的时候手指不敢握拳，也不敢张开，只能死死的用胳膊压着桌面来释放身后那无处缓解的疼痛，五个指头都已经用力到快要僵硬了。身后的伤也是铺满了整个臀，一道檩子压着一道檩子，高高的肿起。

        侯筱楼还是僵着身子挺着，高筱贝这边已经快挺不住了，本来他个子就高，腿也长，趴在桌子上本身就是很累的事，平时还可以用手扶着点桌面，今天手里握着草莓只能靠着胳膊撑住身体，双腿绷直来控制着自己不乱动。但是一直这么紧张的绷着，身上已经基本没力气了。身子累，心里委屈，高筱贝心里赌气的想破罐子破摔的把左手的草莓也捏碎了，让师父打死算了，但是小猴子还趴在旁边呢，他可以豁出去了，那小猴子怎么办，这么想着又不敢使性子了。

        每个人又坚持着熬过了三组戒尺，高筱贝实在是撑不住了，身子往桌子下面滑，下意识的用手撑一下，结果左手里的草莓也捏碎了。安静的书房，显得清新的草莓味更加的浓郁。

        栾云平还没等说话，高筱贝“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身子从桌子上滑下来，跪到了栾云平的脚边，抱着师父的腰趴在师父的怀里哭。疼真的是次要的，现在的高筱贝只想抱着师父发泄心里的委屈。

        知道小徒弟的委屈，一般带徒弟的时候，书房里都是规规矩矩的，教的规矩，罚的也规矩。像这样磨人的法子，是很少用的，只有那些冥顽不灵死扭不改的师弟们才用得到。

        栾云平抬手帮怀里的小人儿顺着背，等人哭完。趴在桌子上的侯筱楼原本也是委屈的，但是他一惯的老实，师父说什么是什么，也不会使什么性子，师父要罚他就受着。可是听着身后筱贝的哭声，这情绪一带，勾的他也憋不住了委屈，也跟着趴在桌子上流眼泪。栾云平只得放下手里的戒尺，一手覆上一个徒弟的背，无声的安慰着两个小朋友。

        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发泄委屈能有多长时间，况且还在师父怀里，高筱贝只哭了一会儿，就平静了下来。但是不好意思起来，就还是抱着师父的腰用头在师父胸前蹭着撒娇。

        “起来，少跟我这儿起腻子。”对徒弟这明明是一大个儿长颈鹿却偏偏以为自己是小猫咪的卖萌行为表示嫌弃，语气却终于不再是没有感情的平静。

        “师父~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您了，饶了我们吧！”听着师父缓和了语气，高筱贝赶紧打蛇随棍上的撒娇求饶。

        “少爷，您这现在趴回去，我可以不追究掉下来的错儿。”书房里挨罚的规矩，是不允许乱动的，栾云平这已经算是给了优待了。

        高筱贝期期艾艾的噘了嘴，慢慢的从师父怀里起来，微微抬着头用水汪汪的眼睛写满了可怜的一直看着师父，配上少年干净的样貌，真的是楚楚可怜，让人不忍去苛责。

        可惜，让高筱贝失望的是，他已经用足够慢的速度趴回了桌子上，也没等到师父的宽恕。

        “剩下15，现在变30了。继续吧，少爷们！”栾云平拿起了桌上的戒尺，站到了两个徒弟的身后。

        趴好的高筱贝想转过头去和侯筱楼道歉，毕竟是他捏碎了草莓害的小猴子跟着吃了瓜捞，就见侯筱楼趴的僵硬，满头的汗，还有刚刚被自己带的哭的一脸泪痕。高筱贝心里愧疚的不行。就直接伸手过去，掰开侯筱楼的手，把草莓握到了自己的手里。

        侯筱楼被高筱贝的举动吓了一跳，原本不想松手把草莓给高筱贝，但是高筱贝很执着的掰着他的手指，他怕自己挣扎了再握碎了草莓，就只能放手让高筱贝把草莓拿走。高筱贝拿到了草莓，小心翼翼的握到了手心里，又摇了摇侯筱楼的袖子，给人一个讨好的笑容。侯筱楼知道高筱贝的愧疚，对着人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还能挺得住。

        趴着的两小只乖乖的等着挨罚，看不到身后的师父因着他们的动作露出的老父亲一般的微笑。

        搭档间的同甘与共苦，那么真诚而纯粹。

        就像当年的三哥和小栾，最终都会成长为糕糕和马凤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