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不住的母爱-邶简兮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邶简兮作品-话本小说网

写在前面：在这个系列的文章里，好些重要的细节没有写，是因为年代久远，实在忘记了。

以下是正文：

四岁，我被妈送到姥姥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想妈妈。

同所有需要妈妈的小孩儿一样，我等着盼着妈妈的到来。

也许有些时候，我会坐在门口，望着巷子的尽头，盼着母亲的身影会突然出现在黄昏金子一般亮的光中；

但根据我的记忆推论，如果我坐在门口，应该没有机会获得多少安静等待母亲的辰光：因为我姥姥家的巷子很热闹，总会有比我大些的小孩子经常在巷子里窜来窜去地玩儿，而只有四岁的我无法照理说不被他们吸引；

即便我曾有不被孩童吸引的定力，姥姥也总会在做上饭之后，陪我在门口，拉起我的手，跟我一起玩耍……

因为上述原因，我痴痴等待母亲的进程就不能正常进行，所以我印象里，对母亲思念最深的时候，恰是她来看我，却要很快离开的时候。

那时候“村村通”工程还没有落实，从母亲家到姥姥家，需要穿过一条出村的土路，再走上一条石子路，然后转到沥青路，最后再转几个弯，才能到姥姥村的土路上。

虽然妈妈的凤凰牌自行车曾是一辆值得骄傲的坐骑，但如此漫长的路途却也要骑行四十分钟以上，加上一路土路居多，一旦下雨阴天，通往姥姥家的路就更加遥不可及。

在我正式被姥姥家接纳之后，妈妈回厂里工作了，作为那一代纺织女工中的翘楚，妈有了傲人的效率和工资：一个月三百块。

“三班倒”的上班制度也让妈失去了自由时间，妈妈经常要半夜起床上班，或者从夜里工作到凌晨。

只有在天时地利人和之时，我才能看到妈妈。

妈妈来看我，总是下了白班之后，会带给我好吃的。

那时候，我听见妈妈来了，应该会很开心很兴奋地推开门，跑出去。

有时候我哥，大概是一同在姥姥家养大的我表哥，或者其他人会哄骗我妈妈来了，然后看我迫不及待跑出去的样子和失落的神情。

但大多数时候，妈妈真的会来。

来了之后干什么呢？这个问题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我已四岁不用吃奶，也没有那么丰富的语言表达能力可以与妈妈交流，妈妈也不像姥姥那样，愿意陪我玩游戏、跳舞……

写到这里，我脑海里浮现了妈妈啃馒头的画面：难道妈妈“那山涉水”来看我，内容就是吃一顿姥姥给她做的馒头吗？

可能吧，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妈妈会来看我，看我没有生病，好好的，就放心了。

当妈妈放下馒头的时候，我就很担心妈妈会走，跟在妈妈背后。妈妈会把我放到腿上，坐一个马扎在院子里，一边抱着我，一边跟认识的人讲话。

妈妈说的话可真多啊，说话的时间可真长啊，看我的时间可真少啊。

我很盼望妈妈快说完，多看我几眼。可是话说完的时候，我又害怕妈妈会走。

我是多么渴望妈妈的陪伴啊，丝毫没有在意姥姥看到我的这份渴望，是不是曾有一丁点的失落。

回忆起来，妈妈来看我的场景里，竟然连姥姥一个身影都没有：我在那样的情形中，只纯洁地爱着妈妈，关注着妈妈。

小孩子的心里什么都知道，我感觉妈妈要离开了，便万分不同意，死死攥住妈妈的衣角，然后哇哇大哭，我小时候哭功了得，一旦哭起来便是泪水决堤一般。

妈妈便把我抱在怀里：“我不走，我不走。”然后轻轻拍我睡觉。

我实在是太不争气了，迅速就陷入了梦乡。

梦里妈妈在陪我玩，什么都没有，只有妈妈，我在阳光下恣意地笑，笑得很欢快，妈妈谁也不看，只看着我。

可是当在姥姥做晚饭的锅碗瓢盆声中醒来时，我的手还紧紧攥着，可是衣角已经没有了，我立即意识到：我又被妈妈骗了，她又不见了！

我哭着从炕上跌到地上，追出门去，直跑到大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巷子，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妈妈的车子已经不见了！

我的委屈瞬间冲破了脑门，追到大门口已经是四岁的我行动和想象能力的极限，而妈妈就这样狠心地从我的极限里消失了。

我站在大门口哇哇大哭，泪水淹没视野，变成一片苍凉。

我哭着，姥姥就放下了家事，站到了我背后，她环抱着我，轻声细语地说些安慰的话，有时候是：“你妈去买东西了，还回来”的谎话；有时候是：“过两天还来看你，过两天还来”的许诺……

这些话都在帮助我接受妈妈已经走了、离开了的事实；

我哭着哭着，也就接受了妈妈确实离开了，也许还会再来，但也许遥遥无期的事实。

然后，姥姥往路边上的马叉菜花上一指：“你看蝴蝶！”

我柔柔眼睛，五颜六色的马叉菜花上，真的有一只白色的、纸片一样的小蝴蝶！

“摘个马叉菜，我给你掰个耳环来。”姥姥提出了一个新的创意。

我的心情从沉痛变为充满好奇与惊喜，我拔了几根马叉菜，交到姥姥手里。

姥姥神秘地笑笑，然后用手左一掰，右一掰，马叉菜就变成了一节节的，因为茎断了、皮没断，就成为一个仿佛步摇一般可以晃来晃去的链子！

姥姥给我做了一对耳环和项链、上面还有盛开的小花！我欣喜若狂：这下子我可忙着去臭美，顾不上别的了！

就是姥姥这样一次次追到门口，一次次全心全意对我的注视和关照中，我不再日日盼妈妈的到来。

此后的哭泣，也有了别的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