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第十一章

姬瑶果然了解张启山，等她吃完饭之后，婉儿刚刚收拾好碗碟，还没来得及离开房间，张启山就到了。

白夭夭小姐，佛爷到了。

姬瑶让他进来。

白夭夭是。

婉儿小姐料事如神，佛爷果然来了。

姬瑶他要是今天不来，以后就别真的不用再来了。

张启山刚到姬瑶的房门之外，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不相信姬瑶不知道他就在门外，这话明显就是说给他听的，他有些无奈却也满怀欣喜。

婉儿佛爷，我家小姐在屋中等着你呢。

婉儿提着食盒出来就看到站在一边，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的异常温柔的张启山，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小木盒，看着像是装首饰镯子的。

张启山好。

姬瑶见今天天气不错，有正好过了正午日头最晒的时候，就让人搬了软榻到窗边，姬瑶慵懒地依在软上，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近几个月凤鸣楼的账本，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到底看没看的进去。

张启山只见姬瑶只看着手中的账本，眼风都不往他这里扫一下，好像全然不知道自己屋里多了个人一样，他坐到姬瑶的身边，打开手里大约有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盒，里面一个玉镯一对红玉耳环，俱都做工精美，手艺高超，只一眼扫过去懂得人都知道必是上等好玉。

张启山执起姬瑶的左手，姬瑶任他动作，不看也不动，只专心地看她眼前的账本，张启山把玉镯带到姬瑶的腕上，姬瑶素来喜欢张扬热烈之色，平日里的衣衫首饰大多也都是些艳丽之色，但是很少带这样清雅朴素之物。不过美人就是美人，怎样都是好看的，较之平常的艳丽雍容，此刻更多一份清丽素雅。

张启山你上次不是说不喜欢那对红玛瑙耳环吗，那你看看这对红玉的喜不喜欢。

张启山坐到姬瑶身边，搂住姬瑶，贴在她的耳边，耳鬓厮磨，暧昧旖旎。

姬瑶好像终于被与往日大相径庭的张启山给弄破功了，她放下手中的账本，取过那对红玉耳环，确是极好的，如血的红色沁着素白的玉石，寡淡之中犹带几分热烈，确实合了姬瑶的眼缘，她当下就把红玉耳环待上。

姬瑶好看吗？

张启山好看。

姬瑶真敷衍，你就不能多说几句夸夸我。

张启山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张启山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张启山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

姬瑶行了行了，怎么都是别人的诗。

张启山张启山一介粗人武夫，平日里只懂打仗，能背下这么多诗已经不错了。

姬瑶看了一眼张启山，不在说话，依在张启山怀里，拿了账本继续看着，手上还时不时地拨弄一下张启山腕上的双响环。

张启山也不说话，姬瑶看账本，张启山就看她，姬瑶长发未挽，披散身后，一身水红色的睡裙，和她耳上的红玉耳环，腕子上的素白玉镯倒是相得益彰，俏丽之中带着些素雅。

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户打在姬瑶和张启山的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张启山看着姬瑶平素艳丽明媚此刻难得安静柔和的侧颜，眼角处的朱红色泪痣好像盛满耀目的阳光，灼人的很。鬼使神差亦是心行一致，下一刻形状较好的菱唇就贴到了那颗泪痣之上。

张启山声音磁性低沉却也坚定:

张启山昨天回府之后，我在你的放假里待了一天一夜，想着九歌的那些话，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气我，赶我，但我依然控制不住我自己，顺着他的话一点一点的想下去，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张启山我是真的想过今天，以后都不要再踏足你的凤鸣楼了，想着不要在接近你，双响环取下又戴上，重重复复十几遍，明明都让副官给你送过来了，但还是被我自己追回来了，我还是不舍得的。

张启山最喜欢的就是姬瑶的眉眼，从泪痣开始，一点一点，细细密密地亲吻着姬瑶的眼睛，姬瑶也不拦他，闭目靠在软榻上，手上的账本早就掉在了地上。

姬瑶的声音依旧慵懒理性，正常的好像是在同往日与人交谈一般，半分没有被人压在身下的情动:

姬瑶舍不得什么？双响环还是我？

张启山明知故问。

张启山看着自己和姬瑶交握的双手，玉镯和双响环碰在一起，一者温婉，一直刚肃。

张启山我舍不得你，离不开你，日日夜夜都想着要和你待在一起，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不分开。

姬瑶一下下轻敲着张启山的双响环，没一下都是两声清越短促的响声，姬瑶好像小孩子一样，乐此不彼。

姬瑶若是真有天崩地裂，海枯石烂的那一天，你也早就死了。启山，即便你是张家人，也不过百年寿命。

张启山所以，不问以后，只求当下。

姬瑶听了这话才终于笑了起来，眼中的阴翳一扫而净，笑意漫上眼角眉梢，他反握住张启山的手，朗声笑到:

姬瑶合该如此才对，凡人一生，倥偬数十年已，转瞬即过，自然应该好好享受当下，缘何要总想着日后之事，岂不麻烦琐碎，既丢未来，又失当下。

张启山听了姬瑶的话，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眼中是苦涩也是淡然，坚定之中好像犹带茫然。他几次张了张嘴，好像想要问些什么:

张启山阿瑶，你试着来爱我，好不好。

姬瑶原本正慵懒地依在张启山的怀里听了这话，怔愣了一下，然后抬头开着张启山，见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姬瑶略微沉吟一下，这才好像极为认真却也极为随意地说道:

姬瑶我现在自然是爱你的，当下，过去我都是爱着你的，比不过我不能保证我下一刻，明天，将来都像这样爱着你。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素来喜新厌旧，骄横任性，可能下一刻我突然就不爱你了，没有原因，所以不要问我以后的事情，也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

姬瑶你还记得当年你送给我的那场烟花吗？

张启山当然记得。

那是五年前，姬瑶刚刚应张启山之请，把凤鸣楼从杭州西湖搬到了长沙，那个时候是张启山真正在长沙站稳脚跟的第一年。那一年的春节，张启山请了一批善制烟花之人，费尽心思，送给了姬瑶一场华丽璀璨的烟花，即便现在去问长沙百姓，他们也一定都记得当时长沙城的美景。

姬瑶那场烟花是真的漂亮，你我之间的爱情又何尝不是那场烟花，华丽，张扬，热烈，奔放却也短暂。启山，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都应该明白你我之间只有一程的缘分，你会死，而我在几百年之后也会忘了你。

姬瑶之前在矿山上的时候，我觉得熟悉，后来想了想，是因为千年之前有人和我提过哪里，可我却连他是谁，是何样貌都不记得了，我们两个之间或许也曾经有过浓情蜜意，有过鹣鲽情深，可是我终究会忘了他，就像我日后注定会忘记你一样。什么千年万年，生生世世非你不可，那都是话本里编出来骗小孩子的，岂能当真。

张启山看着怀中人，她还是那么美，美得惊心动魄，还是那么冷漠，漫不经心地游戏人间，张启山下意识搂紧怀中人，喉结滚动几下，他听见自己问道:

张启山那，九歌和灵均他们呢？对你来说他们是什么人？

姬瑶我不爱他们，可他们对我来说是不可替代的，是会一直跟在我身边的。

张启山原来如此。

姬瑶转身看着张启山好像还要在问什么，忙按住他的薄唇，让他不在说话，同时更凑进一些，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交缠，水**融，暧昧难分。

姬瑶说好了的，只求当下，不问明天。

灵均站在姬瑶的房门之外，听到屋里的动静，无所谓地笑了一笑，然后转身离开，碰上白夭夭，顺便告诉她别上楼去打扰张启山和姬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