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月份大了,秦愫就总是睡不好,她在梦里无数次看到阿松。他看起来约莫三岁左右,笑着向自己跑过来;而自己站在原地,张开怀抱等着他的到来。
但这是一个噩梦,梦境的结尾总是以阿松倒在自己的怀里,满脸鲜血地仰头看着她,质问秦愫为什么不救她。
每当这个时候,秦愫就会从梦境中惊醒,随之而来的就是整夜的失眠,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引起宫缩。
这样反复的折腾折磨着她的痛觉神经,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秦愫的不安,时不时地就会在肚子里闹腾。
大夫每日都来请脉,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是叮嘱秦愫放宽心情,又开了些温和的安眠药剂,聊胜于无。
秦愫知道自己这是心病,她怀了这孩子几个月,母亲的本能想要保护他;但她又清楚地知道阿松的结局。理性和母性拉扯着她的灵魂,令她思绪不宁。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是当断则断,想办法打掉孩子,还是努力保护他,不让他死在阿瑶的手里。
老天爷或许看不得秦愫如此纠结,先一步替她做出了决定。
意外的发生,是在非常普通的一天。
这天,金光瑶守了秦愫一夜后,早早地去书房办公,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房里的婢女们好好照顾秦愫,自己处理完公务就马上来陪她。
这天,秦愫和往日一样,懒洋洋地睡到日上三竿,用过膳食便去了后花园里散步,路过莲花池的时候,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绞痛。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要生产了。
没过多久,几乎整个金麟台的人都被惊动了,好在接生婆子早就已经提前进府了。众人经历了最初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就恢复了井井有条,各自忙碌起来。
反倒是身为根源的秦愫像个局外人,由着丫鬟婆子们把她扶上轿辇,送回房里准备生产。
躺上产房的那一刻,她的内心出奇地平静,思绪在一瞬间进入了空白。
可腹中的胎儿像是怕冷,迟迟不肯离开母体。
眼看秦愫就要脱力睡去,旁边的接生婆子着急地说道:“夫人,您加把劲,孩子就要出来了。”
听着接生婆子的声音,秦愫抓回了几缕飘散的意识,紧紧抓扯住身下的被褥来借力,大脑却在被疼痛折磨得恍惚的间隙里生出些许不安的念头。
不知折腾了多久,孩子终于在众人的目光里,排除万难离开了母体。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婴,皮肤是象牙般的白皙。他紧闭着双眼,安安静静地包裹在小被子里,像是一块精心雕琢的羊脂白玉。
周围的人却陡然间沉默下来,气氛陷入了一种不可言说的诡异。
小小的包裹在丫鬟婆子的手中传递,最后来到了秦愫手中。
负责服侍她的丫鬟忧心地看着她:“夫人,您别太难过。”
秦愫费力地睁开双眼,看着包裹里娇小的孩子。
在这个时代里,不是所有的怀胎十月,都能等来一个好的结果。
这是一个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