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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张东升？”

下身穿着夏季薄款黑色西装裤，上身着白色衬衫的郑深毫不客气地坐在月光笼罩的冰凉台阶上，然后大咧咧摊开了腿，右手在搭手臂上的西装外套里翻找打火机，左手捏着一只薄荷味的女士香烟，但在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没看向张东升。

“你说呢？”​

坐在台阶另一侧的张东升凉凉地开口，用手撑着脸颊，转过头去看点燃香烟却不抽的郑深。那根被郑深夹在左手手指间的薄荷味女士香烟燃起一阵阵很浅薄的烟雾，烟雾的味道不是很呛鼻，但意外的能将眼前景色都变得朦胧，让那一点隐现闪烁的火星莫名显得实在。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寻找到你心爱的‘公主’了，”郑深抖了抖手上的香烟灰烬，任其在脚下落成一小堆灰，然后转头去看张东升，嘴角扯出一个笑：“而且总觉得你手上不该这么干净。”

“嗯，”张东升应了一句，身形依旧没动，前方刺耳的警车笛鸣声与救护车相互交响的声响全都随着距离的缩进逐渐变大，打破了那月夜下如同流水般的宁静。

“我该走了。”

“行吧，提醒一句，那孩子可不是什么养在阁楼里的娇弱公主，”​郑深将手里半截还冒着火星的薄荷味女士香烟碾在水泥地面上，抬头看着张东升在月光下的那道白色消瘦背影，继续开口：“张东升，小心别把自己玩死了。”

张东升远离的背影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显然是听进去自己的话了，但他仍旧选择继续抬腿往前走。郑深看着张东升的动作嗤笑了下，而后抬头往上看，这栋医疗主治楼的上面大部分患者都已经熄灯休息，空荡荡的窗口就像记忆中那些无数张露出獠牙的、喷出血腥味的嘴，静静的品尝、吞噬生命的怪兽……

“……”郑深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座静寂的主治楼，动了动自己身侧僵硬的手指，转身向大楼走去。

人到齐了，那自该就是好戏登场，锣鼓齐鸣，涛声震天。

等待询问的警/察们、关心患者的医护人员、焦急不堪的父母、看好戏的旁观者……齐齐在病房围成一圈儿，盯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孩子，那孩子像是一只被野兽围捕的弱小生物，显得怯懦而又无助。

郑深透过磨砂玻璃盯着病房里面的情形，那孩子面对询问时的神色过于茫然的状态，终究是让郑深心里边生起点叹息的意味：“我是送他到医院的郑深，都让那孩子先休息会儿吧。”

嗅到血腥味的野兽齐刷刷转过头，睁着他们那绿莹莹的眼，朝站在门外的郑深一步一步靠近，试探他的反应，等待他不慎露出脆弱脖颈，然后一口咬下。

警/察局

“姓名？”

“郑深。”

“和朱朝阳什么关系？”

“我收养的小孩普普是朱朝阳的朋友。”

“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

这样无聊的问话持续到半夜才停止，郑深看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1：30，估摸着那三孩子都睡了，索性给张东升打了电话，开车前往张东升的住处。

张东升在开门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甚至对郑深那半夜三更的来电和敲门行径，面上也丝毫不显示出半分怨念，他心平气和地给郑深递双黑色一次性拖鞋，并且礼貌地开口询问：“想喝点什么吗？”

“一杯凉白开，谢谢。”郑深回复，然后接过张东升递来的黑色拖鞋，将自己脚下的棕色皮鞋整齐地码在鞋柜上，才迈开腿，径直坐在沙发上。

茶几、电视、餐桌、花盆……郑深趁着张东升去厨房拿水的间隙，将客厅装饰全部都打量了一番，在张东升安静的端着两杯水出来时，才将视线收回，专注地转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张东升。

“喝一杯水后，要在这里休息会吗？”张东升身穿一件灰色的老头衫，腿上是件麻亚色短裤，他的鼻梁上还是挂着那副金丝眼镜，端起温和有礼的笑容，仿若与四年前，不，确切来说是与八年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郑深将打量的视线收回，伸出手端起茶几上的玻璃水杯，轻轻摇晃了一下，水杯里立刻泛起几点微小的水泡，在白炽灯的光芒照射下显得脆弱而又迷幻，但在上浮接触到空气时，就瞬间消失在水面：“那孩子挺可怜的。”

郑深的语调平淡的宛如他只是客观的得出一个结论，但结论太过无用，所以又不感兴趣的低头去看向自己手里的水杯，凝神思考了一秒，于是象征性地沿着玻璃杯口，让里面的水沾湿了嘴唇。

张东升动手扶了下自己鼻梁处的金丝眼镜，不慌不忙地拿起茶几上剩下的那杯水，斯条慢理地调整玻璃水杯的角度，然后态度虔诚又庄严地将嘴唇对上那个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在杯口留下一个浅显的印子，然后才叹息般地附和：“是啊，你说，那个可怜的孩子该怎么办呢？”

“……”

郑深神色平静地看向张东升，而张东升也波澜不惊地回望郑深，两双黑不见底的眼眸互相试探着，但一如当年，这场较量仍旧是以郑深率先选择退让作为结局。

“过几天，我就会带普普离开这里，”郑深开口打破了平衡，将手中的玻璃水杯稳稳当当地放置在茶几上，水杯里面的液体没有生起丝毫的波澜：“祝我们好运吧，张东升。”

“当然，”张东升朝着郑深扯出一个微笑，然后温和地将茶几上放置的杯子一道拿起，迈开腿，不紧不慢地往厨房方向走去：“我们当然都会好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