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辻VS京极6

过往

【瀑布对峙】

（这一系列事件之前，绫辻和京极的瀑布边对峙）

一道瀑布垂崖而落。

悬崖之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身材颀长的青年，另一个是白发老者。

相对而立，视线相撞，在沉默中击出四溅的火花。

之所以出现这个场景，是因为这二人是宿敌，他们心里都清楚自己与对方是不用戴天的仇敌，迟早有一天一方会死在另一方的手下。

今日就是了断一切的宿命之日，而此处便是结束一切的宿命之地——他们对此心照不宣。

因此他们才一言未发。

瀑布隆隆作响，夕阳悠悠西下。

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被流水拍打的岩石，远在瀑布之下的深潭……这一切都被笼罩在茫茫细雨下，雾霾弥漫，氤氲不明。

幽境之地。

逢魔之时。

因而此地既是境域，也是边缘，更是尘世与黄泉之间的交界。

高挑的青年开口了。

绫辻行人接下来，你就会迎来自己的死亡，好好感受吧，京极。

他的声音极其阴冷，就连冷血的毒蛇听到都会不由的打寒战。

青年戴着鸭舌帽与遮光眼镜，露在外的皮肤苍白的毫无生气，它全身散发阴森的寒气，绵绵细雨纷纷畏惧般的躲开他。

站在他对面的白发老者哈哈大笑，意在嘲讽的道。

京极夏彦精彩。真是太精彩了，绫辻。

老者身穿破旧的和服看上去像一名隐士，他那双泥黄色的眼中仿佛蕴藏着千年的智慧，他笑起来时露出一对酒窝，邪恶中又透着几分稚气。

从他那愉快悠然的男中音里，听不出丝毫愤怒的情绪，让人觉得他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善良老人，然而他口中的“绫辻”却因他的笑声而不悦的眯起眼。

绫辻行人别笑了，老狐狸。你的笑声听起来真刺耳。京极，你还记得你犯过多少罪吗？

京极夏彦哦，什么罪？你想把老夫这个胆小又善良的老人当成罪人抓起来，是不是缺乏一点敬老精神？

京极夏彦虽然老夫不修边幅，但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良民，过马路的时候都一定要等到绿灯亮了才过。

白发老人依旧悠悠然的说着。

绫辻行人有意思。

绫辻行人好吧，那我就替老年痴呆的你，帮你数数你的罪行吧。

绫辻行人教唆杀人三十八起，恐吓二十九起，盗窃，非法囚禁，施暴……包括未遂在内，重罪及轻罪共数百起。

绫辻行人不过……你从来没有亲自动过手。

绫辻行人你在苏芳堂案和牛头案等众多震撼世人的案件中都是主谋。我们却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这一点，那些被抓到的犯罪实施者都只是你的替罪羊，而且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处于你的操纵之下。

老者没有否认，只是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看到他这副表情，绫辻行人又不悦的皱起了眉。

绫辻行人你没有亲手犯过案，所以连政府都拿你没办法，不过……

绫辻行人抬起手，划破了全身的冷气。

绫辻行人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

他的手滑入怀中，掏出一枚铜币。

绫辻行人之前发生的那起博物馆虐杀案，你是统筹一切的主谋，这就是证据。

绫辻行人捏着铜币，让老者能够看到正面。

绫辻行人你先将博物馆的展示货币装满一个口袋砸死被害人，然后再堂而皇之的将铜币放在展示架上，这就是让凶器消失的手法，警方已经从这枚铜币上找出了死者的血迹以及你的指纹。

被称为“京极”的老者扯唇笑了起来。

然而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那说泥黄色的眼瞳闪烁着智谋的光芒。

绫辻行人京极，你可要好好记住它的光芒。

绫辻行人捏着铜币转了转，铜壁反射昏暗的夕阳，发出暗淡的光。

绫辻行人到了冥府，记得去向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谢罪。

京极夏彦冥府啊……老夫懂了。说起这个，出于个人兴趣，老夫想告诉你一件事，绫辻。

京极夏彦虽然你把那个地方称为冥府，但其实他有很多种说法。

京极夏彦《古事记》中将其称为黄泉国或底根国，佛教中则称之为十界底层的奈落，他是日连上人口中的菩提彼岸，旧约《圣经》中的阴间。而在新约《马太福音》及《路加福音》中则把它叫作……

绫辻行人地狱。

绫辻行人打断了他。

绫辻行人只是各地说法不同，本质是一样的。

京极夏彦对你来说或许都一样，但老夫觉得各有不同。

绫辻行人不用在意，反正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绫辻行人口中吐出冰冷的气息，宛如已死之人。

绫辻行人因为你很快就会到那里去——就在几个小时之后。

沉默在二者间蔓延。

雷霆般的瀑布声，渐渐在二人周围的细雨中消散。

京极夏彦没错。

京极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京极夏彦这就是老夫与你——比罪犯更令人闻风丧胆的侦探，绫辻行人之间的宿命，的确很可怕。

老者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冰冷的青年虽然感受到了，但只是眯了眯眼睛，并没有做出过多的反应。

绫辻行人京极，我跟你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绫辻先开了口。

绫辻行人今天就让我说说心里话吧，其实无论你使用怎样的阴谋诡计，做多少最大恶极的事，都与我无关，我也没有多管闲事的兴趣，你可以随便设计，随便杀人。

京极夏彦是吗？

绫辻行人人与人的性命是不平等的，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大家都为好人的死而难过，而乐于见到坏人的死亡。但对于我来说，所有人的性命都毫无价值，我没有资格谈论人命的尊贵，也没有兴趣谈论，然而……

绫辻行人用手指弹了一下铜币。

清脆的金属声在山间响起。

绫辻行人然而，你杀的人实在太多。

铜币被弹向空中，旋转着落向二人脚下的悬崖。

能够将京极——这个稀世罪犯捉拿归案的证物就这样坠入烟雾袅袅的深潭，最终消失不见。

京极盯着铜币消失的轨迹，眯起眼睛。

京极夏彦你就这么把它扔了？那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证物吧？

绫辻行人我已经不需要它了，你应该很清楚。

京极闻言并未作声，泥黄色的眼瞳中透出笑意。

在连接彼岸与此岸的幽谷中，充斥着如死者般寂静的山崖上——

绫辻行人向前踏出一步。

绫辻行人我在此预言。

绫辻行人用耳语般的声音说道。

绫辻行人你会从高处坠亡——这就是你的死因，你会从这座悬崖上坠落，死于非命。

京极顺势看了看崖下的深潭。

京极夏彦高处坠亡……

京极像是自言自语。

京极夏彦坠亡么……这听上去也不坏。

绫辻行人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不可能存活。

绫辻又向前迈出一步。

绫辻行人这座悬崖只有一条路，周围全是待命的军警，估计这里很快就会被他们包围，你无路可逃了，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侦探宣告的话语中不带一丝感情。

绫辻淡然的陈述事实，正如他曾经无数次面对犯人——面对他亲自揭开的案件的主谋那样。

京极夏彦这就是名侦探的预告吗？那看来是错不了了。

京极配合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的脚后跟踢到一颗小石子，石子滚落山崖。

绫辻行人和你比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结束了。

京极夏彦没错。

京极点了点头。

京极夏彦跟你的比试真的很愉快，不过可惜啊，与即将开始的仪式相比，之前的那些比试不过是揭幕式罢了。

绫辻行人你说什么？

京极没有回答又向后退了一步。

此刻他的脚后跟已经贴到悬崖边上，再往后一步他就会坠落深渊。

京极夏彦杀人侦探，你是赢不了老夫的，永远都赢不了。对你来说这是一场注定败北的战役，只能铩羽而归。绫辻，你就好好期待，自己的败者之旅吧。

绫辻动弹不得。

京极发出了骇人的气场。

京极夏彦老夫会让你最后的预告变成妄言。死于非命？老夫是不会死于非命的，我们走着瞧吧。

京极愉悦的笑了一声。

然后他纵身一跃。

瀑布轰鸣。

褴褛的衣衫在遥远的瀑布下方猎猎飞扬。

他微笑着，跳入了瀑布下的深潭中。

就像要穿过绵绵细雨前往彼岸——

绫辻行人……

绫辻行人什么也没说，静静的注视着，京极消失在深潭之中。

他就像凝固了似的，沉默的俯视着，吞噬了那个怪人的深潭。

直到军警赶到现场盘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也依旧一言不发。

他只是看着宿敌消失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