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11

我这天我便带了食盒去瞧连姐姐，她现在是王府的大红人，有人甚至觉得说不定王爷有一天会为了她允许王府有两个正妃存在。其实这样挺好的，我也得空休息休息，准确来说从来到王府后我就一直没有什么实权，管理下人还是查账本我都是不通的，更何况我在这儿空有王妃虚名，实则无用人也。所以盛祁南便将事务都交与连姐姐一一打理。 　　我快走进云洛阁时便看见她正在忙活，盛祁南就站在她的身旁，背着手看着她，时而还取笑她两句，我还看见他轻轻用手帕去擦拭她头上的汗珠，一切一切是那么的美好温馨，而我就像一个误入的外人，实在不合时宜，便打算撒腿就跑。却被一个正在洒扫的宫人看见。“请王妃安。” 　　我知道我躲不掉了，因为那一对双双转过的脑袋已经向我这边了。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微微俯身“王爷。”他抬抬手，示意我起来。眼中却有着明显的不痛快和疏远，因为我很清楚的看到在他发现我后那快速收起来的笑容。 　　“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也不提前说声，我好去接你。”连姐姐嗔笑着看着我，似是责怪我的不懂事。这……我能如何？打搅了这位王爷的兴致我可吃罪不起。我笑笑说：“我做了些糕点，拿来与姐姐享用。”还未等连姐姐说话，盛祁南却说：“锦儿，上次她做的牛乳糕我尝了，味道极好的，你也该试试。”锦儿，多么宠溺的叫法，他一向称呼我为王妃，最初还骂过我，也许他连我的闺名都不曾知吧。“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妹妹的手艺我相信的，便一同享用吧，妹妹觉得可好？”我又要和他在一起，不好。 　　“好…好啊，走吧。”我顿时感到语噎。我作为王妃本应上座，但如今我来的是云洛阁，而且盛祁南很是自然的将姐姐带上了上座，我就自觉坐在了下座，他们打开我的食龛，木制刻着花纹的，便一同吃了起来，盛祁南轻轻掰了一块放入她嘴中还不忘给她擦了擦嘴，满眼的宠溺和爱意，我看见连姐姐眼睛弯弯的，就像新婚当天嫁给心爱之人的女子一般幸福甜蜜，而我吃着自己做的东西却如同嚼蜡。仿佛所有的美好，都不应由我这样出生卑微的人享受。我很想走，但是我没有，我也不能，只能任由身子慢慢，慢慢僵硬，我就像他们之间的障碍，一直都是那么的清晰。 　　回宫的时候我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烦闷，以前那些光鲜亮丽的宫墙也显得那般使人厌恶，我一直被困在囚笼里，一直出不去，最后深深的恐惧，压抑得我喘不过气。就像我的宫殿——幽香殿一般，到了晚上只有风清吹的声音，那些不能寐的夜里，那张铜镜前，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可是我依然在期待，依然在幻想，我就像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渴望依赖，渴望温暖。 　这天晚上我没有继续留在殿里，而是叫荷娘陪我去了王府的玉陨楼，在那里甚至可以看到更多星辰，夏天的时候，可以向下看那一湖莲花，是皇上送给盛祁南的礼物。玉陨楼很宽很大，起舞也是方便的，我好想家，我想娘亲爹爹弟弟，王府不是我的家，因为这里的温暖无法温暖我发冷的身子。 　　我换了一条舞裙，在玉陨楼，伴着月光，翩翩起舞，荷娘小丝就站在楼边，手里还捧着披风，荷娘说夜里凉，是怕我冻着的。若我真的是一只鸟，我定要从那楼下跳下去，飞回我的家，我定要去集市看看，卖猪肉的王姨待我们家很好，她每次得了新的肉就算不收钱也会分我们家些，剩下的猪皮用来做猪油糖，分给我和弟弟。我出嫁前她竟然跟着娘亲一起哭，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希望我幸福，我当时抱着她说我一定会的，若她见到我这样，应该会难过吧，娘亲也一定会的。 　　我越跳越觉得悲伤，因为除了荷娘小丝，还有连姐姐这里没人懂我，下人们觉得我胡闹，连姐姐其实也没有那么懂我，她偶尔也会觉得我做的不合礼数却从不问我若那样开心与否。还有他，无论到哪儿，他都会怕我丢了他的面子，可是我依然记得他将头发别在我脑后时眉眼的温柔，我是怎么了？我沉浸在自己的舞中，越跳越有力，但大脑却晕眩，渐渐也开始身子无力，就当我即将倒下时，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我模模糊糊的抬头，竟是他，盛祁南。他将我放下，却还是抓住了我的手臂。荷娘和小丝看到这一幕，微微笑着，知趣得退了下去。 　　他怎么也会在这儿？我没发问他却说：“今夜王妃不在幽香殿，怎么来这里？” 　　“我……”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今晚他不是应该在连姐姐宫里。“那王爷呢？不是陪姐姐用晚膳吗？” 　　“锦儿推我来找你，我便去了你殿里，却发现你不在，你宫里的宫女儿说你在这儿。” 　　原来是这样啊，也许姐姐也觉得我太可怜，入府快一年，王爷来我殿中的次数却一只手都数的出来。 　　“你刚才跳的什么舞？为何…本王却觉得如此哀伤。王妃可是有心事？” 　　“啊…是…是我娘亲教的舞，说想家了便可对月起舞，这样远方的家人便能知道你一切安好。”我将目光飘向远方，静静的看着，眼中毫无波澜。 　　“王妃既然想家，为何…为何不告诉本王？本王从未见你快乐的外表下竟如此难过。” 　　“告诉王爷，王爷会放我离开吗？” 　　“当然不会，王府也是你的家。”他语气坚定了许多。 　　“那我说了，有什么意义吗？不，这里不是我的家，你瞧，我指了指月亮，王爷知道吗？月也是有温度的呀，它能照亮每一个游子回家的路，而我，终是未找到回家的路。”我边说着，边感到滚烫的泪水往下流淌，像坠入无尽的深渊，一点点将我剥离。 　　“王妃……你…”他扳正我的身子，用手温柔的拭去我的泪。我瞧见他手中不知道何时竟拿着我的披风，我看见他眉头微锁，竟为我穿戴上说：“夜里凉。”他的目光是那样认真，可是我知道，他不是我的。他搂住我的肩，陪我一起向幽香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