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璇玑宫，变了。

　　璇玑宫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白布，就这样随着风，飘呀飘呀，锦觅站在门外，泪水盈满眼眶，最后，无声地落了下来。她捂紧了嘴，全身都在抖动着，她无法想象，甚至根本想象不到，她的生命里，没有了小鱼仙倌，会怎么样。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她心底里最在乎的，是他。上一世的时候，她对他的每一句赞美都是真心的，他不喜欢红色，她便不爱穿红色，得知他骗了她，她伤心欲绝，她一直将他的逆鳞贴身放在胸口保存……

　　她亦无法想象，若是上一世，走的是小鱼仙倌，她又会怎样。可是今生今世，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那颗心，是痛的，是空的，是分崩离析的。

　　她慢慢走进屋子里来，邝露，彦佑和小泥鳅都身着白衣。小泥鳅和邝露在哭，彦佑眸中噙满泪。

　　锦觅一眼就望见了簌离和润玉的画像、灵位，她低下眸子，一转身便着了一席白衣，领口是黑色的边，腰身也紧紧束着黑色的带。

　　她缓缓走进去，走到他灵位前，抬眸看着他的画像，突然拿起他的灵位，抱在怀里痛哭。

　　日后，这天上，便再无明亮皎洁的星星了。人间，也不再能看见任何星星了。六界，亦不会再有星星的踪迹了。因为，夜神走了啊！

　　晚上，锦觅终于放下了灵位，走进她的屋子里，她全然不顾哭肿的双眼，慢慢坐了下来。执起笔，又凝眸望了望润玉的画像，思绪再三，轻轻在宣纸写下一行字：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她的泪水打在宣纸上，墨迹一圈一圈晕开，她抹了一把泪，接着写了些许字，起身走到了璇玑宫门外。

　　风，轻轻吹散，天地分开，相隔万丈。

　　小鱼仙倌，日后，觅儿就是你的眼，带你看遍万千风景。小鱼仙倌，你我夫妇一体，我带你吃尽天下美食，带你听尽六界话本，好吗？

　　或者，或者你回来陪觅儿，只要你回来，就好。

　　宣纸上赫然写着这些字。

　　锦觅坐在璇玑宫外面，昙花开了。

　　“前天夜里，昙花开了，可惜觅儿不在，花开无人赏，寂寞香无主，这恐怕是一朵花，最大的悲哀了吧。”

　　“怎会无人赏呢？我既把它赠给了小鱼仙倌，小鱼仙倌便是它的主，小鱼仙倌既在，这花也不是白白开啦。”

　　“我真的是她名正言顺的主吗？”

　　那日，璇玑宫里只有他们两人，同坐在榻上，互相望着，他眼尾通红，像是要流泪，他缓缓伸出手，双腿化为闪闪发光的龙尾，想抚她的脸庞，他的动作特别慢，想来也是为她留时间吧，他终究不愿强迫她，却终是伤他自己。她没有避开，他慢慢探身，想吻她，却被她避开了。她起身，他瞬间收回龙尾，“几千年来，仅有两次现真身，竞都让觅儿瞧见，真是贻笑大方了。””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要你每日多爱我一点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可以吗？”他直到那时都在求她，可她却逃开了。

　　锦觅又想起了前世，她心里感觉酸涩不已。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了，他走了。

　　她又想起了今生，她种出昙花的那个夜晚。

　　她说：“我是花神，你是夜神，此时又有花又有夜，花乃是昙花，皎洁无暇，像月亮，像星辰，你是夜神，月亮和星辰都在你掌握。黑夜也是你掌握，昙花只在夜晚开，昙花，黑夜，和星辰，就象征着我们。我们在一起，还真的是天注定呢。”

　　可是，他不在了。这昙花，也是白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