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 书生（贰）

原来那被称为小姐之人是当地有名富商员外付曾严的千金付敏佳，丫鬟小厮虽唤她为小姐，可她早已经是一家之主，父母皆在一次外出贸易时丧于非命，她便在那时独自一人撑起了一个家。

一人持家本就费神劳心，况且还是个带病的女儿身。同行之间的竞争激烈，因她这个是女儿又带病身子，吃过不少的亏，如今又是大好的年华，她需要有一个精明的丈夫和她一起持家。

但凡和付家沾攀些亲的，又有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就等着她撑不下去的那一日将付家家产瓜分些许，其中厉害，付敏佳都懂，因此她看中了那个傻傻呆呆的书生。书生一无所有，可她也见过他多次，他的心意她懂，也不奢求他能放弃仕途转行成商贾，但求在她余年给她些亲人的安慰就足够。

付敏佳一直都想找机会接近书生，如今天赐良缘，名正言顺可以借养伤之名义带回府中，还可以进一步试探他的为人。

书生果真不负佳人心，在付府日夜勤读又兼顾账房的职位，仅三年，付家家业又扩增一番。付敏佳也在这几年中用书信暗示心意，秀才本就欢心如此佳人，可也叹自己寄人篱下，非要争取个一官半职再将她风风光光娶回家。

付敏佳最终拗不过他执意要入仕途之心，也只好备好马匹、书童和盘缠，放他入京应试，书生也答应她，无论中与不中，中了当然最好，可若是连续三次不中，他也会娶她。付敏佳一笑，目送着他远去，又回自房中兀自落泪，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能否等到那一天……

一朝入京都，鸿雁几行书。鸿雁传书她也只是听说，此处离京不远，她不想让人送信，只好试一试此法，并不奢求那看起来比他还呆的大雁能够了解她的心意，飞至那人面前，把绑在脚上的信给他，然后再捎带上他写的信，飞回自己身边。

此三年，书生有了更好的资源读了更多的圣贤书，多年苦读只为今朝落笔，三场考试过后，他不等公布榜单，就连夜赶回了那个他早已熟悉的地方——付府。

付敏佳知晓今日完式，从早日起就一直命自己贴身的丫鬟等他，只是不曾想他回来的如此快。后十日，有人来报，书生高中，榜上第一，御赐状元郎。

书生隔日便去上任，上任之日，也是他娶亲之日，大小登科，一日双全，在这不大的地方流传成了一段佳话。

这日是上好的佳日，黄历上言——诸事大吉！书生穿的是新郎服，骑在一匹头戴红绣球的白马之上，神采奕奕，内心欢喜，不可言说。身后紧跟一顶大红花轿，花轿内自然是付敏佳，只是乐极生悲，他不知道里边的人已经在轿内死去，直至游街完毕回到付府，他下马掀开轿帘，里边的人再也没有回应他……

书生的视眼逐渐模糊，耳边也再无声音，他扯下自己的大红衣裳，卸下头上带的喜帽，从小厮手里接过一柄灯笼，抱起他的新娘，往江边走去，江边那棵大树，他时常在此处夜读，在这树下，也是他第一次邂逅她的地方，书生的唇轻轻在那冰凉的唇上落下，在众人没有阻拦他之前，纵身投入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