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与稻香（五）

这并不是什么安稳的岁月，远古的众神们为争夺权柄和利益，苍茫大地上燃起了熊熊战火。

人们背井离乡，寻找着生存的土壤。偶尔会有善良的精灵和仙女悄悄告诉衣衫褴褛的他们：

“迷途的羔羊，请往东边去吧。在那里有一座美丽的城邦，里面有丰盛的粮食和温暖的阳光，去请求伟大的神灵庇护你们。”

昔日的小村庄接纳了越来越多的归顺者，很快发展成远近闻名的城邦。

路曼勒的神像被供奉在祭坛之上，水晶镶嵌的透明瞳孔温和地看向芸芸众生，他的手中持着一株麦穗，将温暖的力量与晶体无暇的美融合在一起。

“向您献上我所有的财富，请求您收留我们。”

“向您献上我所有的食物，请求您的接纳。”

“向您献上鲜花。”

富商带着妻女跪倒在神像前，农夫们奉上新鲜的蔬菜水果，孩子们将带着露水的花朵放在神龛前……他们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落在少年的耳朵里。

那些祈愿如同轨迹中的星辰，流转在他的身边。银色长发散落在他的肩头，路曼勒转身看向灯烛辉煌的繁华城邦，万家灯火映入他的眼眸——

“大人，今天又来了许多投奔您的百姓。”

祭司来到神明的身后，恭敬地朝他行礼却不敢贸然直视他。

水晶蝴蝶似是被惊动，圣洁的白色光芒如同飘落的柳絮，路曼勒的神色依旧平静，他道：“我不需要他们的贡品，只需要他们在丰收后向我的神像奉上一株麦穗。”

“听从您的旨意。”

祭司退下，路曼勒抬手幻化出一面镜子，镜中是他清俊的面容，可他的背后再也没有浮现出那抹倩影。

“哈。”路曼勒低笑一声，抚上镜面，显出几分悲伤，“我已经成为受人尊敬的神明了，但你到底是谁呢？”

安娜娜拉注视着他，他们像两条平行线，注定是无法相见的。

这样很好，安娜娜拉想，他会学着做一个亲切爱民的神。

况且她自愿将“生长和丰收”的神力权柄赠予了路曼勒一半，有她力量的眷顾，路曼勒就能更稳定地控制自己的毒素。

她同路曼勒一起看着这座小村庄渐渐富足，强大，想到自己能帮助到那些流民，安娜娜拉便感到开心。

可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或许是出于神明的预感，安娜娜拉望向了远方，然后她突然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神力——蕴含着古老的，无穷无尽的力量。

和在帕特农神庙那次的感受一模一样！安娜娜拉几乎立刻猜到是某个奥林匹斯神的造访，同时沧海遗珠开始发烫，她定了定神，朝那个方向飞去。

在一片清幽昏暗的树林中，手持闪电的众神之王宙斯斜靠在巨石上，他的面前是一位面色不甘的女神，正奋力地向宙斯斥责道：“众神之王啊，我的神力正在变得衰微，人们开始崇拜名为路曼勒的新神！我需要您——”

“安静些，德墨忒尔。”

宙斯的眼睛使人想到翱翔的雄鹰，即使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安娜娜拉仍是感到了神袛的威压，“竟然是彩虹女神与人类的结合，有意思。”

他的嗓音雄浑而附带磁性，像是暴风雨中的大提琴声，又像是从酣睡中苏醒的雄狮，那双能够看透伪装与联系的金色眼眸幽深了几分：

“可是我只看见了腐烂与粘稠的诅咒，是被神灵厌弃而无爱的恐怖，那些农业女神独有的神力是哪里来的呢？”

听到自己的神职，德墨忒尔更加颤抖，此时安娜娜拉也已认出她是自己前世的母亲。

可德墨忒尔的面容比记忆中的更年轻，没有生育后母性的温柔，看起来只是一位少女。

“我没有背叛您。”德墨忒尔说道，“可是他的强大会使我的信徒减少，他在吸收原本只属于我的权柄！那是我的力量。”

“我当然知道那是你的力量，小德墨忒尔。”宙斯感受着命运的联系，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真是有趣，我看到了交织的时间线，既然不是你赠予的力量，那莫非是以后的你？或者你的儿子，女儿？还是你的眷属？”

女神柔弱的肩膀抖得更加厉害，脸色像纸一样白。可宙斯微眯着眼，锐利的目光压得她踹不过气。

他如传说中的一样庄严雄伟，强壮的身躯在云缎的裹挟下更显阳刚，硬朗而英俊的面容上毫无人性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众神之王才再次和缓起来，吐出温柔的词句：“不过我会帮助你，可怜的德墨忒尔，你会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

“至于其他的东西——” 宙斯怜悯地抚摸着德墨忒尔白皙的脸庞，“既然你也不在意，让它消失就好了。”

随着神灵的话语，城邦的天**然变得乌云密布，雷声伴着刺眼的闪电如水蛇般翻腾，仿佛预示着不幸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