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7章 星汉灿烂 73

第七十三章

　　云中郡设有都护府，令有司军，司政，司户三司统管云中郡，而南歌如今身担封囤县关令一职，所以受都护府管辖，但凡牵扯封囤马政，贸易往来，驿站通信，户籍，田畴，六畜以及诉讼之事，都要由都护府负责。

　　所以她很快便得知自己新上任的顶头上司唤作袁慎，是从京都千里迢迢调任而来的。

　　还有什么比发现顶头上司是自己曾经得罪过的人更尴尬的事吗？

　　南歌捧着炊饼足足思考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去看盘腿坐在一旁吃饼的霍无伤：

　　“你说你们都什么毛病，怎么一个两个都往云中郡跑？”

　　两人身后是倒了一地的兵卒，皆是面色惨白，两股战战——一上午的操练，就只有南歌跟霍无伤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吃饼了。

　　霍无伤掰开手里的炊饼咬了一口，面不改色地把生硬的炊饼咽了下去：“我是流放案犯。”

　　言下之意便是他与袁慎可没什么关系。

　　南歌：“……”

　　好有道理。

　　南歌很是郁闷地叹一口气，手里的炊饼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咽，霍无伤便接过她手里的干饼，把自己碗中肉食倒进她的碗里。

　　南歌撑着下巴叹了一口气。

　　要养活一支六百多人的军队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光从开销上说，每月肉食便要吃掉一笔不小的银子，再加上天气越来越冷，王世安拨来的粟米跟黍米也只是算了兵丁的人头，那一百五十户的军户人家的口粮分摊下来，所以南歌不得不节省许多。

　　——虽然系统空间之中自有大量金银，可眼下无开源之处，南歌又没有办法解释金银来源，便只能暂且节省一些，先用董氏补贴她的银子填上这空缺。

　　需知边关军队补给来源有三，一为都护府拨放粮草，二为屯田自己生产，三便是斩获敌军首级领赏，至于从蛮人手里缴获的战利品，军中都默认为是一笔额外收入。

　　眼下临近冬日，封囤县既不似旁的县城秋日里收下了粮食，也没有早早备好粮草，所以南歌只能出此下策，打算以后有了正大光明的收入来源再说。

　　“等过了这个冬日，我便组织军卒耕田开荒，到时候再想法子把周围劫掠的匪盗清一清，先把军市开起来，也算有一笔收支。”

　　南歌捧着碗喝了一口汤，面上立刻皱成一团。

　　霍无伤看她这副模样，低头嗅了嗅那碗肉汤，便知道其中缘由：“这一碗放了胡椒。”

　　当下大流主食便是粟米，麦饭以及豆饭，到了军中便是雷打不动的炊饼豆饭，肉食也不是日日供应的，做炊饼的面都是粗磨，里头活着好些麸皮，面饼不止干且硬，吃着还会划嗓子——精磨那可是富贵人家的吃法，军中谁给你精磨去？

　　而炖煮肉汤的香料也不是人人都吃的起的，便只说一两胡椒一两金，在这里胡椒与金子同价，所以每回止薇跟绿荇两个自己不舍得吃，却总会偷着往南歌的碗里放，拦都拦不住。

　　“香料这东西真不是这么吃的——我得跟她俩谈谈心了。”

　　南歌吐着发麻的舌头，直接往校场地上一坐，也不管什么形象，毕竟大家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谁能嫌弃谁。

　　霍无伤正要说什么，眼神却顿了顿，慢慢站起来瞧着校场入口，就见程咏领着几人缓步而来。

　　“谁啊？”

　　南歌站起来看了两眼，看到是谁之后又坐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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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咏身后那几个瞧着是都护府官员，而其中一人南歌跟霍无伤可都不陌生。

　　依旧是眉眼清俊，一袭紫色官袍穿在他身上却是说不出的合身，身长玉立，身上还披着一袭灰鼠长裘，愈发显得他清贵隽秀。

　　南歌却是有些狼狈，灰扑扑的军服有些宽大，一袭青丝被扎在脑后，因着训练额前还有些许稀碎的汗珠，碎发微微凌乱，脸上也灰扑扑的，只一双眼睛还透着清亮。

　　袁慎瞧见南歌如今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一双眼睛在她与霍无伤身上扫过，笑吟吟道：

　　“程将军刚才是在操练兵丁？看来本官来得正是时候。”

　　——校场上东倒西歪趴了一群汉子，都是被训练趴下的，这会儿也顾不得军营里来了外人，抱着肉羹暖身子呢。

　　“原来是袁大人啊，失礼失礼，我们刚结束操练，可要一道用膳？哎呀我忘了袁大人必不会与我们一样，这般露天席地而坐，只可惜我这里没有好酒好菜，恕不能招待。”

　　南歌也是笑嘻嘻回复，只是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敷衍。

　　“无妨，都道是入乡随俗，只是方才本官见程将军与你副将共食一碗肉羹，难道封囤县竟困顿至此吗？”

　　袁慎笑了笑，手里却再不见那把羽扇：“本官初初赴任，以后还请程将军多多指教才是，至于剩下的粮草，待本官核算清楚，便叫人送过来。”

　　“那多谢袁大人？”

　　南歌怎么听都觉得袁慎这话哪里怪怪的，怎么听怎么别扭，而且袁慎居然主动提出来分拨粮草，这就有些奇怪了。

　　一边的霍无伤只看袁慎一眼，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话，端着南歌的碗慢条斯理地饮尽了那碗肉汤。

　　袁慎脸上的笑僵硬了几分，眼里流出几分转瞬即逝的暗光：“看来程将军当真是爱兵如子啊。”

　　南歌：“……”

　　这个嘴毒的啊，这是在说她年纪大？？？

　　最后还是程咏看气氛不对赶忙解围道：“小程将军驻守封囤县六月，一直都是爱兵如子，爱民如己的，袁都护放心便是。”

　　霍无伤却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漠然：“封囤县内外人人皆知将军秉性，想来不必由袁大人再来点明，听闻袁大人在朝中舌辩群儒，才来了这封囤县，不知可是真的？”

　　“霍副将的消息倒是灵通，本官也听说霍副将出身霍家，乃是霍翀大将军之后，怎么倒是来了这云中郡？”

　　袁慎挂着温和的笑慢慢回怼。

南歌转了转脖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救命，气氛好像真的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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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没加标题是因为我打算把两人的线合并写，后面直接开分结局，还挺好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