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五公主是被抬回长秋宫的，文帝本想去瞧瞧，可又听太医说五公主康健的很，便黑着脸又坐了回去。
似乎很高兴瞧见五公主出丑，坐在台上的三公主有些得意地用袖子掩了掩面，与一旁的贵女们纷纷讥笑起五公主失败的“闹剧”来。
——五公主往日仗着是宣后嫡出，不止在宫中嚣张跋扈异常，更是直言同为一父所生的五皇子为“贱种”，如今她出丑，宫中高兴的人大有人在。
——宫中皆知五公主思慕凌不疑，觉得凌不疑生得俊美想嫁他做新妇，可偏生凌不疑是个不近女色的性子，总是叫五公主气的不轻。
“陛下当真不去瞧一瞧五公主？方才我派去的宫婢脸上可是好大一片红痕——”
越妃冷笑一声，越妃虽是妃位，可当年若非是越妃主动提议自降位份让出后位，如今入主长秋宫的便不是宣后。
宣后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故而与越妃之间也无什么龌龊，彼此之间更是多了几分心意相通的惺惺相惜之情。
越妃对皇后客气，可并不代表会对五公主客气，登时便揭了五公主的短：“五公主府上幕僚无数，如今又跟我兄长家的侄子定了婚期，却还如此胡闹，这不是叫皇后为难？”
文帝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头：“她实在是有些肆意妄为了，刚才还敢去去寻程歌的麻烦——那程歌却实是个宽厚的好孩子，还知道替她寻医官，替她保全了面子。”
越妃再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抬了抬下巴道：“陛下，子晟跟程五娘子来了。”
就见演武场上，南歌与凌不疑并行而入，两人皆是换了轻便的骑装，自有武官小跑过来向两个人介绍兵刃。
文帝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还要动兵刃？哎呀呀，这个子晟，当真是不开窍。”
……
……
此时“不开窍”的凌不疑正站在兵器架前，随意挑了一把轻剑，借故转向南歌忽得开口道：
“方才五公主去找你的麻烦，可有大碍？”
南歌还没有圣母到替五公主遮掩，抽出架子上的一对铜锤在手里比划两下又放了回去：
“五公主以为我喜欢你，便来找我麻烦，说我程家家底薄，配不上你凌家家世——莫急，我已经报复回去了。”
凌不疑一对剑眉紧紧皱着，往长秋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眉目阴翳道：“是我连累了你，抱歉。”
南歌却并没有在意，眼神在兵器架上巡视一圈，最后挑了一柄环首刀。
环首刀乃是骑兵所用兵刃，利于砍劈，见南歌挑了这样的兵刃做为武器，一边的武官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与台上看热闹的宫人不同，这武官一眼就看出南歌的持刀方式不似新手，再看她把重十几斤的长刀舞出一个剑花，看南歌的眼神就更加不对劲起来。
文帝也是上过战场的，笑呵呵对一边的程始道：
“程爱卿啊，看来你家幼妹功夫不差嘛……这样重的刀也能举起来，不似京中有些儿郎手无缚鸡之力啊！”
说着说着，文帝的脸上的笑慢慢凝滞起来——南歌手里的刀都舞出一道道残影了。
这已经不是力气大的问题了吧？？！！
正常女娘能把杀人的刀具舞出残影来吗？！
程始拱着手，观察着文帝的脸色才小心翼翼道：
“臣妹自小便力能举鼎，故而家父才寻了武师傅教授武艺，她十六岁的时候便能举起祖祠中的石碑——陛下您怎么了？”
文帝捂着脸，只觉得事情似乎脱离自己预料的结果，往一些不可预料的偏差去了。
……
……
演武场上清理出一大片空地来，好叫台上的文帝能看得更清楚，南歌也不在意围观群众的眼神，只是随意地甩了甩手里的刀看向凌不疑：
“凌将军可不要留手，武乃是杀人技，若是留手——会死人的。”
凌不疑蹙着眉，抽出了手里的长剑，眉宇间也是一脸凝重：“好。”
话音刚落，南歌挥刀便砍，这一招似乎是试探，凌不疑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侧身以剑扛下这一击，刀剑碰撞之下发出一声脆响——只听声音便知道二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动真格的？！”
“不会吧？凌不疑来真的？！”
“那是谁家的女娘？当真有如此力气？！”
台上围观之人都有些惊愕地站起了身，那样气势汹汹的一击实在是叫人印象深刻。
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玩笑般的“比试”，可那刀剑相撞发出的声音却叫人后背一凉。
场上还在继续，一击之下南歌便确定凌不疑没有留手，目中闪过一丝欣赏之意，手腕一转，长刀“唰”的一下便向凌不疑小腹处横砍而去，凌不疑自是沉着回手一挡，“铮”的一声死死把长刀拦下！
南歌的刀又快又狠，脖颈，腰腹，大腿，刀刀往致命之处砍去，凌不疑全未留手，长剑斜刺，点点杀气溢出，也是要命的招数，招招狠辣，若是不知情的人瞧了，定然会以为这两人是什么生死仇敌。
南歌每砍一下，程始呼吸便停一下，脑袋上的汗珠滚滚而下。
那可是凌不疑啊，当今陛下义子，寿安县主霍君华之子，城阳侯凌益之子，更是霍翀大将军的外甥，他家阿妩的刀都是奔着全家砍头去的啊！
程始目光都有些涣散了，一边的文帝也好不到哪去，如果说刚才还能笑出声，现在已经是眼神呆滞地瞧着场中殊死搏斗的两个人了。
凌不疑每刺一下，他的心就跟着跳一下。
那是程家五娘子啊！凌不疑头一回特殊对待的女娘啊！凌不疑亲口催着他下发圣旨的程家五娘子啊！
说好的情意绵绵，你侬我侬的场景呢？
为什么他只看到了你死我活？！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文帝陷入了沉思。
这样杀气腾腾的比试倒是叫围观的人瞧得热血沸腾，纷纷赞扬起来：
“当真是精彩！武果然是杀人技！这样酣畅淋漓的武技，恐怕也只有今日才能够见到。”
“这程家五娘子果真了得！竟然能跟凌不疑打起来——嘶！这样的身手娶回家去做新妇，谁还敢纳妾？”
“好身手！！”
南歌算着时间，抢在凌不疑力竭之前加大力气反手一劈，凌不疑手中长剑“嗡”的一声齐声断裂开来，剑尖弹出深深扎在地中，只露出半截。
人群里立刻爆发出遗憾的声音，不少人不明就里，只以为是凌不疑手中兵刃太过脆弱。
“……”
凌不疑胸口剧烈起伏，虎口发麻，半边手臂僵硬无比，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一击到底有多大的力气。
可南歌还是一副平淡的模样，将手中长刀插入地中，对他抱拳笑道：
“看来是我手中兵刃更胜一筹，占了陛下这神利器的光，险胜凌将军。”
却不想凌不疑收回那半截长剑，定定地瞧着她道：“不，不是险胜，你赢了。”
南歌有些意外。
……
……
既然文帝刚才已经夸下了海口，自然不可能食言，他好似还没从刚刚的“生死决斗”中回过神来，有些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
“程五娘……程歌，你赢了，那朕便答应你一个要求，你想要何物啊？”
文帝还给南歌留了一丝后退的机会，可没想到南歌只是笑了笑，在众目睽睽之下抱拳道：
“臣不愿再见黎民在战乱中妻离子散，稚童无辜被屠，老者垂垂死去，臣不愿见天下战火连绵，边关战事不断，胡人欺我汉土——”
南歌直起身，目光灼灼，虽不施粉黛，身上却有一种致命的美，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这一刻她确实是在发光：
“臣只求为民请命，为国尽忠，忠烈不绝，庇佑一方，哪怕马革裹尸也绝不反悔。”
这一刻所有人才惊觉，这样的女娘，用是否有人登门提亲来衡量她的看法实在是太过浅薄肤浅。
那一日南歌所言，纵使许多年后仍被人津津乐道，而也是从那一天起，“程歌”之名开始在史书上留下鲜明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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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凌不疑支线也快完结了，之后还有两个结局，应该就能完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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