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凌不疑同桑不弃同时出现,场中女郎们似乎变得矜持了起来,娇娇怯怯地见礼,前者面无表情,后者则是含笑一一应下,却唯独走到南歌身旁轻唤一声:
“阿姊。”
这表兄弟二人若是仔细看是能发现容貌有三四分相似之处的,只不过凌不疑同桑不弃一个给人感觉杀气腾腾,冷酷无常,另一个则是温润如玉,芝兰玉树,故而没人往这上头去想。
南歌隐隐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同寻常,便问桑不弃道:“你与凌将军方才可是在一处?”
桑不弃唇角微微一动,深深看一眼凌不疑才意有所指道:“我与凌将军方才畅谈了一番,颇有感悟——瞧见阿姊在这里便过来了。”
凌不疑面无表情地冲着南歌顿首,眼里似乎有什么难以捕捉的情绪一闪而过:“程家五娘子。”
南歌不知这两人方才谈了什么,却并没有再问。
那头楼垚告罪一声便匆匆追了出去,王姈也跟着一道出去了,一场闹剧便这样消散,只在场之人心中都有数,楼璃这番话势必要给楼家招祸了。
桑不弃一点也没有刚刚跟南歌一起给小姑娘挖坑的羞愧,程少商,程颂跟程少宫还有程姎万萋萋几人则是对着桑不弃见了礼。
“桑家阿叔好。”
“见过桑家阿叔。”
“见过桑家阿叔。”
“见过桑家阿叔。”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称呼凌不疑,便只能口呼“凌将军”,本没指望对方回应,却不想凌不疑竟然真的一一回应,倒是把程颂几人吓得不轻。
京都之人都知道这位“十一郎”深得帝心,只是为人冷酷,总是不苟言笑,没想到今日居然破天荒地同他们说话?
难道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忍不住怀疑人生。
……
……
“你与寿安县主见面了?”
等小辈都下去了,南歌才问桑不弃,桑不弃似乎并不打算对她隐瞒,漫不经心一般道:
“……我只是觉得阿姊说得对,与其一直被蒙在鼓里,倒不如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南歌停顿一下,垂着眼没有问。
“只要是阿姊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阿姊。”
桑不弃靠在窗边,遥遥望着窗外已经开始萌生春意的柳枝,侧颜泛着浅浅淡淡的复杂。
“当年孤城围困,城中粮草紧缺,我记得我带着两枚杏子去寻阿狰——我幼时体弱,阿母素来不叫我出门,我便与阿狰换了衣裳。”
南歌没有打断对方,只是静静听着,有时候只要倾听跟陪伴便够了。
“阿狰目睹凌益杀了霍翀将军,可因着他穿着我的衣裳,加上阿母先一步把他救回来,凌益没认出来那不是我。”
“凌家三兄弟联合蛮军破城,是凌益打开西城门引敌人入城,可他却没料到援军来得这样快,他杀了知晓此事的所有凌家旁支,装作大英雄救下霍家——所有人都被他蒙蔽,只有阿狰瞧见了一切。”
南歌轻轻侧了侧头:“霍家子弟尚在,为何郡主不曾向霍家还有当今陛下道明一切?”
“来不及了。”
桑不弃淡淡道:“阿母年轻之时,倾慕当今陛下,因而对贵妃越氏多番陷害,陛下曾震怒言再也不愿相信阿母所言——霍家势力不似从前以往,陛下也对凌益深信不疑,加之一切证据都被销毁,谁会相信一个小童的话?”
他眼神闪了闪:“纵然我不是凌益,却也能猜到他得知此事后会如何——只需要一个借口,杀了阿狰,构陷发妻疯癫,再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世人大都只会被表面迷惑,谁会去怀疑他是踩着霍将军的尸骨爬上去的?当年之事,也不止凌家一家参与——霍家军所用军械都是残品,他这些年一直在查这案子。”
南歌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渊源,她从前只知道文帝不曾发迹之前曾借助霍府,霍府百般接济文帝,后来霍翀更是与文帝结为异性兄弟,却是不知霍君华年轻时还曾有这样张狂的一面。
她看向窗外,凌不疑正站在桥上背着手观天,南歌忽然明白了他这些年疯狂积攒军功的原因。
——他已经快忍耐不住了,认贼作父多年只为了找出背后潜藏的更深的弑父凶手。
霍家在霍翀战死后,虎符便被文帝收回,纵使知道真相,又如何与权势日益强大的凌家抗衡?
那些人踩着凌不疑父兄的尸骨往上爬,手里沾满了血腥,而他只能藏着身份,借用表兄的身份行走在阳光之下,甚至不能对家人透露半分。
而桑不弃则误会了这许多年,以为霍成君为了凌不疑遗弃了自己,恨了许多年,怨了许多年,哪怕知道生母在世,却也不能光明正大叫一声“阿母”。
这一家子都跟苦瓜水里泡出来的一样。
“阿姊,我只是不想再惩罚自己了。”
桑不弃眼尾泛红,似乎是放下了一般
南歌轻叹一声,轻轻抚了抚他的袖子,眼里闪烁着什么:“无事,你还有我。”
……
……
“阿狸。”
南歌离开之后,凌不疑出现在屋内,脸上有些淡淡的不认同:“你究竟是如何想的,为何要把程五娘子牵扯进来?”
桑不弃眉眼里的漠然几乎要透出来,与在南歌面前的他相比,此刻的他完全就是变了一个人:
“我只说要与凌将军合作一道扳倒凌家,可没说过要认祖归宗,凌将军怕是多想了。”
他慢慢把玩着手里的果子嗤笑道:“阿姊想要我和解,我便与你和解,只要是阿姊想看到的,我都会做——”
凌不疑只觉得心中一凛,慢慢道:“你心悦程家五娘子?可你并未向她提亲——可你若不喜欢她,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京都儿郎登门提亲?”
桑不弃撑着头,口吻带着些许漫不经心:“你只不过才见了阿姊几面,我与她相识多年——这世上并非所有女子都一心只想着嫁人,只想着像笼中之鸟被困在内宅之中——我阿姊啊,她该是翱翔天际的鹰隼,没有人可以牵绊住她的脚步,纵然是我也不能。”
凌不疑沉默许久,不知怎的,忽然鬼使神差一般说了一句:“我与她,五年前便已经熟识。”
桑不弃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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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重申一遍,不搞NP,分线结局,自行选择观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