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南歌仗着自己“小姑”的身份,用葛慧说过的话狠狠摆了葛慧一道,最后还是董氏拍案决定,把嫋嫋留在身边亲自抚养。
并非南歌不愿自己养嫋嫋,只是这时代对女子苛刻,女孩上头要是没有长辈教养,是要被外人非议的。
而其叫葛慧那个面甜心黑的养着嫋嫋,倒不如就放在她眼皮子底下。董氏虽然不喜欢萧元漪,可不至于虐待孙辈,尤其是在自家幼女面前。
“嗯……唔……吖吖……”
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浑身的青色还没有彻底褪去,像是只发青的皱巴巴的小猴子,瘪着嘴讨奶喝的时候嘴巴会一嘬一嘬,南歌看得全神贯注,倒是叫一边啃大葱的董氏有些吃味。
“不过是个皱巴巴的孩子,哪里就值当你当新奇一般地瞧着,你的性子为娘还能不知?想来过几日你便厌了,倦了,到时候可别觉得无趣,闹着要出去。”
董氏本就不是什么世家贵女,如今做了这程家的“太夫人”,有些习惯也改不掉,就例如吃生葱,南歌三个兄长也劝诫了好久,可董氏依旧是没法改掉。
南歌却没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在自家别说是吃生葱,只要不碍着旁人,整根啃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阿娘,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小小瘦瘦吗?”
南歌拨弄一下木床里的嫋嫋,转过去问董氏道。
董氏面前放着一盘新鲜的葱段,都取的是葱白,董氏就爱沾着菹汁食最嫩的部分。
“你幼时可比嫋嫋健壮的多,白白胖胖的,我当时拼了命生下来一瞧,当即就觉得为娘的娇娇儿是神仙赐给我的。”
董氏一生最自豪的便是生了三子两女,都全乎的立住无一夭折,此时被南歌问起来,面上不觉带一些自得:
“这还是要看个人的本事,你瞧那萧元漪,不过是生了一对龙凤胎罢了,可若论养孩子,十个她加起来都不是为娘的对手。”
南歌憋着笑,有些无奈,她娘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
只是董氏说便说了,她却不能接这话,便对一边的奶娘道:
“嫋嫋这样瘦,以后怎么同我骑马射箭,茵娘子,你眼下照顾嫋嫋,吃用都该小心些,若是缺了什么只管来寻我阿娘。”
一边的奶娘看她轻手轻脚,也没有出声提醒,这会儿听到后脸上带着笑对董氏道:“女公子不过这般大,说话做事却同小大人一般,想来太夫人是有福之人。”
这话说的董氏眉开眼笑,忍不住道:“想来是我平日里总与阿妩说些陈年旧事,她这样小居然还记得,也难为她了,我这几个孩儿中,唯有她合我心意。”
南歌趴着逗弄嫋嫋,小孩子吃饱喝足便开始犯困,只嫋嫋困了却也不哭,只是张着嫩嫩的小手像是要抓什么,南歌便把自己一根手指递过去,婴孩下意识捉住,砸吧砸吧嘴就睡了。
茵娘子看得高兴,她是外头进府的奶娘,深知嫋嫋得人看重她才有前程,登时便奉承道:
“看来嫋嫋小姐喜欢女公子呢,这么小便知道谁疼她,日后定然与女公子亲厚才是。”
董氏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喜欢自家幼女,得意扬扬道:“我家阿妩三岁便能识字,五岁便能同他次兄一道读书写字,外人还说我不会教孩子,那是她们心中嫉恨,生不出我家阿妩这样的小女娘。”
茵娘子接二连三地哄着董氏,一时间主屋房中倒也是一派和谐。
南歌没插话,只是勾了勾手指作势要抽走,摇篮里的婴儿吭叽两声难受地皱了皱眉,她才笑出来轻轻道:
“是啊,大嫂把你给我了,日后嫋嫋你便是小姑的娇娇儿。”
小婴孩儿怎么会听懂这些复杂的话,只是察觉周身气息很舒服,动了动嘴睡熟了。
……
……
程家三郎程止一直在外游学,后来拜师白鹿山书院,逢年过节才能归家一次,却不想嫋嫋满月这天他竟难得地归家,直叫董氏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哟我的三郎啊,你在外求学受苦了,得多补一补,补一补才好啊,阿母叫下人们煮了羊汤,你需多喝几碗才是啊。”
正厅里,众人皆是跪坐于案前,唯独董氏自主座而下,挤在程止身旁,恨不得扒开三儿子衣裳仔细看看他瘦了没有。
南歌用一块炙肉,有些幸灾乐祸地打量她三兄一眼,平日里董氏可没有这么激动,程止常年在外,眼下忽然回来,也不知阿母的“热情”能不能承受的来。
程止生的一副好样貌,俊秀斯文,文质彬彬,待人总是温和有礼,如果说南歌的眼睛像早逝的程老太爷,那程止的面容便就与程老太爷有六七分相似了。
“阿母,儿在外求学,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怎么会受苦?倒是二嫂在家中照料阿母与小妹辛苦了,二哥的身体还好吧?”
程止话头一转,只在席上瞧见葛慧不见他二哥,心中便有了数,也不提这件事,只笑着道二房辛苦,言及他回来带了礼物,已经送去二房。
——程家二郎程承小时候摔断了腿,成了跛子,加之他本就内向,一向是呆在书房里的。
“这,婿伯实在是客气,照顾君姑与小姑本就是新妇分内之事罢了,怎好收婿伯的礼。”
葛慧话是这样说,面上却已经乐开了花。
程止也不是不知道葛慧对大房的成见,只是他求学在外,家中大小杂事也确实要劳烦葛慧,这礼必然是少不了的,故而寒暄几句也就再无说什么。
客套话说完,程止才冲自家小妹使了眼色,等用完膳他借口离开,快走几步追上南歌,没好气地扯着南歌的小辫子道:
“好哇阿妩,亏我平日里那么疼你,有什么新奇古怪之物都想着赠予你,方才在厅上你居然见死不救?”
程止如今将将及冠,在母亲同嫂嫂之前自然是冷静沉稳,可到了亲妹子面前便本性毕露了。
“痛痛痛,三兄你再抓我的辫子,我就去同阿母告状说你欺负我!”
南歌从程止手里抢回了那一缕头发,气呼呼地瞪他一眼。
程止笑呵呵道:“你才不会呢——我这次回来可是带了许多有趣的玩意儿,都是给你的,如何?是不是三兄最疼你?”
南歌忽然眼前一亮,上前一步抓着他的袖子道:“那嫋嫋的呢?你可是嫋嫋的亲三叔,总不能见面礼都不准备吧?”
程止哈哈一笑,揉揉她的脑袋揶揄道:“你自己都是个小人,还惦记着给嫋嫋要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回来的路上我便听说大兄把嫋嫋留了下来,却没想到阿母居然会亲自养嫋嫋——定然又是你打得鬼主意吧?”
南歌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程止便有伸手去扯她的小辫子:“走吧,先陪我去见次兄,然后再去看你这么喜欢的嫋嫋到底有多招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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