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对于这样的指控，南歌自然不会承认。
“别碰瓷儿，你这都是自找的，只许你杀我，不许狄飞惊替我报仇？难道就因为我没有乖乖听你的话让你在我心窝扎刀子，你就成了受害者吗？”
南歌逻辑格外清晰：“至于王小石，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按照他的性子，他也不会跟你去争这个小侯爷的名头，从头到尾都是你把自己一步一步逼到了绝境。”
方应看不吭声，只用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半晌忽得惨然一笑：“方南歌，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你给我下毒，能为了狄飞惊来杀我——我们都是一路人，我们才是最应该在一起的。”
南歌垂着眼，很有耐心：“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对你好的人，可我是为了保护我所爱的人来杀你，方应看，你真的很可怜，你有爱你的人，可你被富贵名利蒙了眼，还能看清楚吗？”
这话仿佛刺激到了方应看，他瞪圆了眼，用尽力气大喊道：“你闭嘴！闭嘴！！我没有错！是方歌吟先对不起我！是你们先背叛了我！！”
他一双眼睛透着红丝，像是在找说服自己理由：“你瞧，方歌吟给我起的名字，’应看’’应看’，这不就是叫我只能看着旁人风光无限，看着旁人富贵一生吗？！他既然已经收我做儿子，为什么又要把王小石带回来？！是，我是疯了，自我知道王小石的存在后我便彻彻底底疯了！”
“凭什么王小石便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血河派该是我的！与你的婚约也该是我！！该是我！！”
方应看在地上膝行两步，又停了下来，空荡荡的袖管显然叫他有些不适应，他好似在梦里一般，看到断掉的右臂，整个人忽得安静下来，宛若死一般的寂静。
门外有侍卫闻声而来，却被方应看恶狠狠骂了回去：
“滚！都给我滚！！”
门外守卫都知这位小侯爷眼下已经是半疯癫状态，更不敢靠近。
……
……
“就算没有王小石，我也不会喜欢你。”
南歌一字一句道：“方应看，你嫉妒所有人，你嫉妒王小石生来便能得到一切，却没有看到他生母惨死，又被逼与生父失散十几年；你嫉妒狄飞惊掌管六分半堂，风光无限，是人人敬仰的大堂主，可从没去在乎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忍受痛苦与孤独。”
“我欣赏王小石，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他对人真诚，对朋友能拔刀相助，有一颗赤子之心。”
南歌慢慢上前一步：“而我心悦狄飞惊，是因为他外冷内热，为人重情重义，能为一恩独守六分半堂多年，他会为了我独自外出去买城南铺子的小蜜饯，会包容我的一切任性，这些都无关乎身份地位。”
方应看似乎有所反应，双目紧闭，慢慢流下一行情泪，最后才缓缓睁开眼：
“我知道，你等不到方歌吟来杀我了，与其被方歌吟虚伪地说教后身败名裂，我宁愿现在就死，反正我如今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你动手罢。”
说完这句话他便抬起头，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见南歌有些犹豫，他似乎有些开心：
“这样也好，死在你手上，你定然会记我一辈子，你不爱我，我也杀不了你，死在你手上也算死得其所。”
“她忍不杀你，那便我来。”
忽然有一道男声淡淡响起，帘后有一道黑影走出，好似声音的主人已经呆在这里很久。
南歌定睛一瞧，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爹！”
来人身材魁梧，五官俊美，眉目间有股掩饰不住的凛然正气，纵使年过四旬也不见老气，与初见时唯一的区别只是鬓边多了几分花白。
正是方歌吟。
……
……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出门两年就回那么几封家书，要是我不答应你解除婚约，你便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回应天府？”
方歌吟单手挽在身后，神色淡定，颇有大侠风范，只是看向女儿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谁叫你莫名其妙给我找了个未婚夫，还不许我耍脾气吗？”
南歌上前一步有些亲昵道，方歌吟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半晌才看向跪坐在地上的方应看，眼里滑过几分失望：
“我却从来不知你的名字竟会被你想成这样——你生母老龙婆在江湖中无恶不作，给你取名’方应砍’，后老龙婆死后，晚衣收养了你，不忍你继续叫这样的名字，便替你换了名字，唤作方应看。”
夏晚衣，便是王小石的生母。
而老龙婆南歌也略有耳闻，传言是江湖中恶贯满盈的江湖大盗，后来被仇家追杀，却不想是死了，而她的亲生儿子居然就是方应看。
“不，不，你骗我，你骗我的。”
方应看怎么可能没听过老龙婆的恶名，只是他不愿接受自己会有这样不堪的身世，认定了是方歌吟在替自己开脱，崩溃至极地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你骗我！你骗我！”
方歌吟有些疲惫，方应看毕竟是他养了十几年的义子，变成如今这模样他也不忍看，但他深知若是今夜方应看不死，明日死的便会是王小石，便会是方家人。
“你十三那年，意图杀我，我只当你是年纪小走了岔路，想着多教一教你或许还能把性子掰回来。”
方歌吟摇了摇头，满眼的失望至极：“可你却不思悔改，三番五次对南儿下手，甚至是下死手，自那以后我便断了叫你传承血河剑法的心思——平心而论，你，南儿，天儿，我没有偏私任何一个。”
方应看备受打击，他看向方歌吟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皆被对方看在眼里，可笑他还宛若跳梁小丑一样暗中筹谋。
“……既然我什么都没有了，那你们就陪我一起死吧。”
方应看低低笑起来，笑声有些毛骨悚然，南歌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拉着方歌吟急速退后，却已经来不及——
方应看这个疯子！竟然在自己身下的地板里埋了火药！！
“轰——”
一阵巨响划破天际，橘红色的火焰透出傅府，照亮了半边天。
……
……
六分半堂，养伤的狄飞惊正沉下心作画，画上的青衫女子巧笑倩兮，自然便是南歌。
“轰！！！”
一声巨响，墨滴落下，女子的面容被墨水所污，一幅画便毁了。
可狄飞惊顾不得画，下意识捂住了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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