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孙三娘的离魂症在赵盼儿的精心照顾下好了许多，只是她依旧是听不得傅子方的名字。
或许跟傅新贵和离，自始至终她伤心的不是傅新贵的绝情寡义，而是自己儿子居然都不认自己，宁肯认贼作母。
南歌去赵盼儿家看她的时候，她还拉着赵盼儿的手喃喃自语：
“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我不该对子方那么严苛，他想玩，不想念书就罢了，我为什么还要逼他呢？”
“可我只是想着商人低贱，人有生死福祸，若是子方去念书，日后总是多条出路，可他像他爹啊，一点都不知道上进……”
“盼儿，你说我是不是我错了？”
赵盼儿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纠正她：“怎么会是你的错？我看子方也就是年纪小，指不定那陶氏用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把他一时哄住了，天底下哪有不认母亲的孩子？待日后子方长大了，定然会明白你的苦心。”
见南歌进来，赵盼儿松一口气，小声道：“还好你来了，茶舍那里来了几个难缠的客人，闹着要买我茶舍的书画，你替我看着三娘，我这就打发了他们去。”
赵盼儿的“赵氏茶舍”主打的便是一个“雅致”，茶舍中有各样古董珍藏，都是她这些年收集的，有客人瞧上想买也是常有的事情。
为了照顾孙三娘，赵盼儿的茶舍关了几日，后来又请了帮工，她又要照顾孙三娘又要去茶舍，两边跑很是辛劳，后来南歌提出轮番照顾孙三娘，赵盼儿才能有空缓一口气。
南歌看一眼孙三娘，轻声道：“快去吧，这有我看着呢。”
赵盼儿解下身上的襻膊，又轻声叮嘱几句才匆匆走了，这几日孙三娘不在，她茶舍里实在是忙，好在有辛十四娘自告奋勇给她帮工。
赵盼儿走后，南歌取了桌上的药端到窗边，看一眼孙三娘，用勺子搅了搅手里的药碗：
“三娘子，我知道你其实听得见我们说话，只是不想面对外头那些流言蜚语。”
孙三娘靠在枕头上没动，愣愣的像是一块木头，嘴里还喃喃念叨着傅子方的名字。
南歌继续道：“你现在和离了，没了丈夫儿子，身家也不过一贯钱，是有些凄惨，可是你却没想过，你除了是傅孙氏，是傅子方的娘，你还是孙三娘。”
她轻轻笑起来：“和离怕什么，你不过就是觉得天地苍茫，没有容身之处，可你孙三娘厨艺精湛，手巧心灵，馔美刀快，离了那烂泥一样的男人反倒更轻松。”
说着南歌放下碗，起身拿了一面铜镜放在孙三娘面前，温声道：“你瞧，这就是你，你不过比我痴长了几岁，却老的像是三十多的妇人，这些年你只看顾着家里，看顾着丈夫儿子，却忽略了自己。”
孙三娘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忍不住向前探了探，瞧着镜子里面色沧桑的妇人，她忍不住哽咽一声，抓着铜镜闭上眼道：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不甘心——当年那么多人求娶我，傅新贵虽然没什么大志气，但他还算踏实，我想着女人这一辈子总是要嫁人的……”
她像是对南歌敞开了心扉，双手抓着被子道：“我为了嫁他，替人一头一头的杀猪，攒了大半年得了一贯钱给他当做生意的本钱，这些年再苦再累，我都没有后悔——这怎么，日子好起来了，他反倒是嫌弃我是个女屠户了？”
“我不甘心啊，南歌，我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竟然骂我连娼妓都不如，我不甘心啊。”
孙三娘终于号啕大哭，躲在门口去而复返的赵盼儿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哭出来就好，三娘憋着她都担心她会一日一日的枯萎下去。
“不甘心就好，喝了这碗药，我告诉你如何报复那一对贱人，好不好？”
南歌纵使是骂人，也始终带着笑，孙三娘有些迷茫地抬头，片刻后目光坚定，“咕咚咕咚”咽下那一碗苦得要死的药汁子，擦一把嘴，咬牙切齿道：
“怎么报复？我现在恨不得拆了他们的骨！”
南歌拿了帕子替她擦脸，微微一笑：“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却不是作假，傅新贵与堂嫂私通，虽然没有证据，律法无法惩处二人，但他们的所作所为都被一一记录在案，你写一张状子，带上元宝蜡烛去城东城隍庙烧了，我保管不出三日，那两人便会哭着喊着求你原谅。”
赵盼儿快步走进来，目光有些惊异：“你是说——让三娘去城隍庙告状？这能行吗？”
南歌也不意外她临时又折返回来，赵盼儿跟孙三娘做了小七年的邻居，早就姐妹相称了，若不是看在孙三娘的面子上，赵盼儿早就揭举傅新贵跟陶氏私通了。
那一日孙三娘终归还是惦念着傅子方，怕断送了傅子方的前途，才叫傅新贵跟陶氏逃脱了。
“别人我说不好，但三娘一定能。”
南歌笑着解释道：“三娘平日里乐善好施，与人为善，邻里谁不说一句她的好？我从前听你说过，三娘常常去城隍庙进香，她若是去告状，城隍没有不应的道理。”
孙三娘看着替自己出主意的南歌，再看看这几日尽心照顾自己的赵盼儿，忍不住悲从中来，养了八年的儿子还不如刚认识小半年的姐妹担心她。
她又想起来那一日傅新贵得意的嘴脸，忍不住攥着拳头赌气道：“写就写，府衙不管，我就去告城隍老爷，叫他给我做主！”
眼看着孙三娘的精气神又回来了，赵盼儿大喜，她以为南歌只是找个借口让孙三娘有个寄托，却不想她转手真的拿了一道黄纸跟笔墨过来，要孙三娘写“状纸”。
孙三娘一下又变得扭捏了起来：“我……我不识字……盼儿，盼儿替我写成吗？”
南歌迎着她殷切的目光点点头：“可以，写得真情实感一点，到时候你印上手印，带到城隍庙烧了便是。”
赵盼儿虽然觉得别扭，但为了孙三娘的病能好转，当即捏着毛笔一气呵成，一张状纸上言辞犀利，辛辣讽刺，把傅新贵跟陶氏的丑恶嘴脸描绘的淋漓尽致——看样子她也在心里憋了不少气。
“成了。”
南歌捏着那张状纸笑起来：“明日三娘带去城隍庙烧掉便好，你若是觉得委屈，就跟城隍说说心里话，城隍自会替你做主。”
孙三娘看着那张状纸，精神明显好多了，睡下之前都要再看一眼状纸，似乎找到了依托。
……
……
“三娘睡了，这些日子她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赵盼儿合上房门，轻声对南歌道：“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竟然懂这么多，还知道想个法子让三娘振作起来。”
南歌看一眼赵盼儿，冲她轻轻眨了眨眼睛：“见得多了，自然就懂了，过两日便有好戏瞧了，到时候便是他们跪着求三娘原谅了。”
赵盼儿没当真。
“跟城隍告状”这个法子听起来怎么都充满着神鬼色彩，联想到先前南歌家里宅子闹狐狸的传闻，赵盼儿隐晦地瞧了瞧南歌的裙摆，没瞧见什么狐狸尾巴，复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这样一个大活人，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是狐狸？
——完全不知道在她家茶舍做活的辛十四娘其实才是只真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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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女主建模用王楚然，清新的像一朵栀子花，符合描写（我忽然想起来我写清平乐的时候，用的是刘亦菲建模，这俩上辈子做母女，这辈子做好姐妹哈哈h哈哈哈）
作者谢谢为本书点亮了一季度专属会员的小可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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