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9章 梦华录+七侠五义+聊斋 4

第四章

　　赵盼儿进了后头取茶，孙三娘瞧见她从柜子里头取了一只盒子出来，忍不住揶揄道：

　　“这团茶不是平日里只给你家欧阳吃的，怎么今日舍得拿出来给沈娘子吃了？这可是你的宝贝啊？”

　　她口中的“欧阳”自然就是赵盼儿的未婚夫欧阳旭，一年前落第流落钱塘，是赵盼儿替他落了民籍，现如今欧阳旭在家中安心备考，只等日后参加两浙会试，进京赶考。

　　听到未婚夫的名字，赵盼儿脸上飞起一团红云，才道：

　　“谁说我这茶只给欧阳一人吃了？团茶难得，往日里这茶舍来往的又有几个能品出团茶与散茶的区别来？我瞧这位沈娘子必然是个会吃茶的，这才拿出来招待，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小气了？”

　　如今市面上茶分两种，一为团茶，二为散茶，前者是茶叶压制而成，上面会有精致图案，后者则是更为便捷。

　　喝团茶的大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富贵人家的人，而像普通老百姓一般就只能喝散茶，团茶坚硬，煮的时候需得以茶刀翘下茶饼，若是点茶功夫不到的，也只能煮一煮散茶。

　　孙三娘做点心的时候偷偷望了一眼坐在外头的南歌跟辛十四娘，忍不住同赵盼儿小声道：

　　“你说这沈娘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出行有高头马车接送，身边又有十四娘这样出色的丫头，我看不是什么大家小姐便是什么官宦之后，如今落魄了才住在咱们这一带才是。”

　　赵盼儿手下动作不停：“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探究人家的过去做什么？都道是善邻胜远亲，子方如今也跟沈家的小公子一道读书，指不定日后还要互相照看，咱们只做好咱们的事，旁人家的富贵又与咱们有什么干系？”

　　孙三娘咕哝道：“话是这么说，只是这主仆两个颜色也太出众了些——人家对咱们当真是客客气气的，不像有些人说有钱有势的人那眼睛都长在脑袋上，半点瞧不起咱们穷人家。”

　　这么一想，孙三娘便豁然开朗，自言自语：“也是，人家对咱们好我还忧心什么，我们身上有什么值当旁人惦记的，以后咱们只当寻常邻居处着，照顾着些，她家连上十三娘也就三个人，只怕日子难一些。”

　　“正是，人家对咱们客客气气的，咱们也不能做那不知礼的，以后总得多照看些，钱塘虽然太平，但就怕那坏了心肝的泼皮无赖惦记着，以后多照顾些。”

　　赵盼儿接了一嘴，继续专心点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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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一会儿，便有两盏茶送了上来，一盏是专门点给南歌的焦溪茶，另外一盏则是给辛十四娘的谢源茶，是赵氏茶舍里头客人点的最多的一种。

　　辛十四娘虽然偶有偷偷溜入人间玩耍，却从没吃过茶，这会儿瞧见端上来的茶叶不免面上带了几分新奇之色——毕竟只是只十四五的小狐狸，平日的沉稳不过是保护色罢了。

　　“这是焦溪茶，今日得了上等水，打一盏好茶叫你品一品。”

　　赵盼儿放在南歌面前的茶盏里，茶汤乳雾汹涌，溢盏而起，周回凝而不动，便是谓之“咬盏”，上面的泡沫甚至还点出一株格外生动的兰花。

　　这便是点茶了，有点类似于后世咖啡拉花，但点茶的技术显然难度更高一些。

　　真正的点茶高手会让汤花变得千姿百态，或动物，或鸟禽、或花朵。“禽兽鱼虫花草之属，纤巧如画，须臾即散灭”，说的就是茶上点出的图案了。

　　辛十四娘显然不明白绿色的茶沫子怎么会打出这样洁白似牛乳的沫子来，捧起来饮一口，咂咂嘴没说话。

　　在辛十四娘看来，茶还是那个味道，只是花哨了些，不明白人为什么总喜欢花费时间在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事上。

　　“赵娘子好俊的点茶功夫，用的是山泉水？果然是上等水。”

　　南歌欣赏了一会儿茶面上的兰花，慢慢饮一口，点茶更重于意境，步骤比煎茶法更为精细、严密，着重突出一个“雅”字，赵盼儿这手点茶功夫已经相当难得了。

　　赵盼儿很有几分找到了知音的兴奋：“你吃的出来？我就知道你吃的出来，今日城东的葛二叔上山砍柴，我央他替我带了一瓮山泉水，水乃是茶之母，若是没有好水，好茶便糟践了。”

　　旁边吃茶的似乎与赵盼儿相熟，忍不住笑着搭话：“赵娘子，怎得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上等水，也没有什么好茶？”

　　赵盼儿也不恼，只是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家新邻，自然要好生招待的，客人若是想吃这焦溪茶也是有的，只是这价格——”

　　那客人便连连摆手，吃茶不过是为了解渴，况且他们确实吃不出来山泉水跟井水的区别，只怨自己没长那金贵舌头吧。

　　过一会儿孙三娘端了点心上来，一盘米糕，一盘金黄色的杏片，一碟梅子姜，还洗了一小碟山樱桃。

　　“山樱桃难得，又不好留着，我加了杏干熬酱，瞧着能得三罐，等会儿你带回去便是。”

　　孙三娘把山樱桃捣碎夹在米糕之中蒸熟，这白白的米糕中间是暗红色，吃一口尽是米香跟果香。

　　南歌连连摆手：“天气热家中放不住，见者有份，一家分一罐，日后还要来往呢。”

　　赵盼儿点了孙三娘一番，这会儿孙三娘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左不过是一罐果酱，再推辞就有些没意思了，她便道：

　　“那我跟盼儿便厚着脸皮收，日后你想吃什么点心果子，只要我会做的，尽管开口便是。”

　　这会儿茶舍里头没什么人，南歌盛情相邀之下，赵盼儿跟孙三娘也就净了手坐下一道吃茶。

　　点心精致，茶汤润喉，原本几人尚且觉得有些疏离，几轮点心下来也都熟稔了许多，谈来谈去不知怎么就说到南歌的宅子上了。

　　孙三娘平日里跟巷子里的妇人总是谈些家长里短，这会儿也有些好奇：

　　“沈娘子，都说你原先住的那宅子里闹狐狸，你平日注意些，若是不能应付，找几个和尚道士过来念念经也是心安的。”

　　南歌看一眼旁边安静的辛十四娘，面不改色道：

　　“啊，我倒是没瞧见什么狐狸，想来是谣传罢。”

　　辛十四娘慢慢动了动屁股，不动声色地把裙角之下那一抹红色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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