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用李绿袍的话来说就是，武当放的水跟那东海都差不多了。
马车一路南下，路上至少碰到了三批穿着武当道袍的弟子，每一批都跟瞎了一样从他们马车旁边跑过去。
有个跑的慢的看了两眼徐凤年，就被不知道是师兄还是师叔的弟子踹了一脚，那家伙在地上滚了两圈爬起来，一脸大义凛然地举着剑往马车的相反方向跑：
“快！北凉世子去了那边！追啊！救下小师叔！！！”
“呔！北凉恶贼休走！！！”
“看我武当剑法！！”
呼啦啦一群人都跟着跑了，看那速度简直是恨爹妈给他少生了两条腿。
他们比南歌他们还怕洪洗象被带回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打死不往他们走的这个方向多看两眼。
真是智障少年欢乐多。
徐凤年差点怀疑自己这张脸是不是变了样子。
南歌坐在马车里往外看一会儿，看到那一批格外逗比的武当弟子，总算理解王重楼的苦心了。
这么一帮子戏精，做掌门一定操碎了心啊。
身边的红木箱子里，洪洗象一本正经：“山上清修不易，诸位师侄难得下山，想来会多留一些日子。”
南歌懂了，这不就是打着“解救洪洗象”下山开小差吗？难怪这群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武当这么大动静，想来这件事江湖上现在已经传开了，你们两个未来的名声在江湖里可不会太好。”
李绿袍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徐凤年把脑袋探进来加了一句：
“那做一对雌雄双刹倒也没什么不好。”
李绿袍又被气到自闭了。
……
……
武当那边本来就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所以这一波一波的“追击”看着大张旗鼓，实则松得跟那破烂渔网一样，他们轻轻松松便出了陵州地界。
初春第一场大雨忽至，边境小道泥泞，马车车辕之上，徐凤年戴着一顶斗笠，神色悠闲，黄蛮儿时不时从车厢里出来给他喂一口点心，整个马车上都是一片欢快的气氛，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们这几人是出来春游的。
南歌正在跟黄蛮儿玩翻花绳，洪洗象依旧坐在那口红木箱子里不肯动弹，他给出的理由是，箱子是武当山上带下来的，只要一路上箱子不落地，他就不算下武当。
南歌简直要对他五体投地，你说他要是能有这么机灵，何苦还要跟大姐分隔千里？
李绿袍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这几天他好像发现了点什么，总盯着南歌不放，南歌怀疑是那一日山中剑气突显，李绿袍或许意识到她就是那道青鸾剑气的主人了。
但只要她不承认，李绿袍就拿她没法子。
“吱嘎——”
车轮忽然陷在泥里，马车停下不动了，却是徐凤年忽然拉紧了缰绳停下，南歌探出头，顺着徐凤年凝重的神色望过去，看见密密雨帘之后，立着一个红甲人。
不，那不是人。
泛着红色的甲胄尚且带着丝丝血腥之气，从头到脚都是金属不见半分人的肌肤，原本该是人面的部位只有一指宽的小口用以呼吸，这具甲胄早已是锈迹斑斑。
“那是伏将红甲。”
徐凤年盯着那一尊甲胄慢慢道：“我在魏爷爷那里看到过，伏将红甲是上古战甲，有金木水火土五具，而持甲人因是金刚体魄，常以红甲披身，故而冠以此名。”
南歌看向那尊似乎没有任何知觉的甲胄，忽然心中一动：“徐小凤，那照你这么说，这打造甲胄的材料也必然是世间难得了？”
她看向徐凤年腰间的长刀，刀柄之上还绑着一段布带，这些时日徐凤年练武愈加刻苦认真，这一柄刀已经跟不上他的武功进度了。
“来者不善，小心。”
徐凤年皱着眉，总觉得自己似乎还漏了什么，就听马车车厢里李绿袍幽幽道：
“难得你还能认出这是伏将红甲，不过当初伏将红甲人刺杀离阳老皇帝失败，落到了那臭名昭著的人猫韩貂寺手里，持甲人被剥皮去甲，尸体与红甲都被挂在城墙示众，这红甲在此，要么韩貂寺也在附近，要么，其余几具甲胄也在此。”
徐凤年一惊，他还记得出发前老黄曾经叮嘱过南歌要小心三个人，人猫韩貂寺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是真的，那这具甲胄定然是冲着他来的。
徐凤年拔出腰间长刀，用布条将手掌绑缚在刀柄之上，丝毫不惧：
“看来，这是冲着我来的。”
话音刚落，那具沉重的红甲就动了，慢慢向马车靠近，黄蛮儿见状跳下马车，一拳轰然砸在那红甲人腹部，但那甲人居然只是后退几步，而后毫发未伤地向徐凤年走去。
“怪不得龙虎山的老道士盯着你这个弟弟不放，天生的金刚体魄。”
李绿袍赞许道，看一眼南歌：“丫头，你不出手？”
南歌微微一笑：“剑身李淳罡在此，晚辈怎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林子里好像只麻烦的小苍蝇，我去解决那个。”
被叫破身份，李绿袍，不，是李淳罡并未惊愕，只是面上涌上几丝怀念：“世人都只知王仙芝，何人还记得木马牛啊。”
他微微一笑，背着胳膊出了马车，瞧见那一具伏将红甲，冲徐凤年道：
“徐小子，这一剑你可看好了。”
李淳罡不紧不慢地抬起手，伸指一弹，一滴雨珠顺势飘荡出去，凝集千百汇聚成剑，瞬间刺穿伏将红甲人的胸膛！
“轰！”
沉重的甲胄跌在泥水之中，发出巨大响动，林中藏匿的身影赫然一惊。
李淳罡撑着伞下了马车，仰头看天，却是发出怅然一笑：
“一剑仙人跪——”
他以伞做剑，雨幕瞬间被一条剑气所化成的水龙撕裂，比起那水珠串联成青龙水剑威力更加巨大，周身雨势猛然停滞，汇集成一道巨大水龙，彻底将红甲人击为碎片！
……
……
林中站着一个黑衣青年，容貌俊秀，眉眼阴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世不恭，他显然也看见了李淳罡化雨为剑的一幕，心中大骇，面上却不显：
“看来我这个小舅子不好杀啊，只能先——”
话音没落，他悚然低头，腹部一柄寒光泠泠的剑穿腹而过，带着他的血，他甚至都不知道出剑之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
他下意识想要指挥身旁伏将红甲反击，但已经来不及了。
失去意识之前，他只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女生：
“哎？人猫韩貂寺这么弱的吗？黄叔说不可留手——这也太慢了吧。”
青年很想骂一句：你特喵的认错人了。
但还没来得及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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