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没洗干净之前南歌还能自我安慰不过是同名同姓,但是等徐凤年洗干净了往火堆边一坐,南歌瞬间明悟了:
这货长了一张主角脸啊!!!
搞不好就是真的北凉世子啊!!!
徐骁一军灭六国=大权在握=很多仇人=麻烦不断=世子徐凤年=超级无敌大麻烦。
南歌皱着眉思考这货哪一点像传说中“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天下第一纨绔,明明老黄把鱼烤焦了他都能笑嘻嘻吃下去好吗?
而且谁家世子被狗追二里地还得记仇追回去的??
徐凤年正跟湿漉漉的头发做斗争呢,听见南歌这话心忽然凉了半截,小心翼翼坐过来瞅她:
“你,你跟徐骁有仇啊?”
南歌诧异看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徐凤年咽了咽口水:“那你怎么提起徐骁的名字这么……嫌弃?”
南歌手里的兔腿还没啃完,她想了想认真道:“哦,那倒不是针对徐骁,只是如果你真的是那位北凉世子,那我得考虑离你远一点,毕竟我只是想做一条平平无奇的咸鱼,不过你要是北凉世子也没什么,毕竟出身不是你能选择的。”
她拍拍徐凤年的肩膀,口吻十分同情,一边的老黄忽然卡了一下,一个劲儿地猛锤自己胸口:“咳咳咳咳咳!咳咳!没事,没事啊?你们继续!”
上柱国之子,北凉王世子,北凉二十五万铁骑未来之主,怎么在这丫头嘴里说出来,徐凤年就跟地里的野白菜一样,蔫了吧唧还泛黄呢?
多少人唾骂徐凤年,就有多少人羡慕徐凤年的出身,他家少爷被传为“天下第一纨绔”,也是因为有这个资本。
徐凤年生父徐骁一军灭六国,武道二品宗师,世人称其为“人屠”,名下二十五万北凉铁骑占据北方,便是徐凤年纨绔的底气。
徐凤年生母吴素,那是吴家剑冢里头出来的女剑仙,吴家上代剑冠,埋剑青城山。西垒壁一袭白衣缟素亲自敲响战鼓鱼龙鼓,鼓声如雷,不破西楚鼓不绝,天下动容。
可以说徐凤年这份家世,放眼天下无人能比,但偏偏就在这火堆之旁,有个青衣少女坦然道徐凤年等于大麻烦,这怎么不叫人诧异?
老黄又把新鞋脱下来了,光着脚烤火,乐呵呵看两个人孩子一样斗嘴。
徐凤年十分纳闷:“这话怎么说?我是骗子你都没嫌弃我,怎么我是北凉世子你反倒嫌弃上了?”
南歌叹口气,一副死鱼眼的表情瞧着他:“因为麻烦啊,因为懒啊小凤——你看,我人生的终极梦想就是开一家平平无奇的咸鱼店,做个平平无奇的老板,每天躺在椅子上看天——你是北凉世子,咱俩就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徐凤年悻悻地闭了嘴,再不提这一茬。
算了,先把人拐到北凉再说吧。
啧,也不知道他爹是怎么把他娘拐回北凉的。
……
……
正如老黄所说,过了河州境,穿过潼门关,便是东风郡,再往北上,便是陵州地界。
“一入陵州,便是北凉。”
还没到目的地,南歌就已经能感受到塞外之美了,天高地广,一望无际,沧澜江咆哮怒吼,恰似千军万马奔腾,又有古道西风……跛脚老马,苍茫之景无端就让人生出几分澎湃来。
“嗝——嗝——”
日头正大,老黄抱着石头坐在地上消食,被太阳晒过的石头就像个暖水袋,老头抱着这石头一脸舒坦:“这地瓜真是个好东西,能做菜能当粮,就是吃多了容易胀气,实在是不美。”
徐凤年正用树枝在熄灭的火堆里扒拉,总算是叫他扒拉出来两个黑乎乎的地瓜:
“老黄,真不是我说你,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咱这地瓜是花了五文钱买的,刚刚你跑什么?”
南歌蹲在他旁边翻个白眼:“得了吧,你俩一个毛病,看见人家路边田里有东西一定要刨一点,小凤你其实是属耗子的吧?”
眼看快到陵州地界了,这爷俩看上人家地里的地瓜了,那农人也是豪爽,收了五文钱就随他们挖,结果不知道是条件反射还是什么,老黄一看见那老农手里的叉子撒腿就跑,拦都拦不住。
命令花了钱买的东西,硬生生营造出一种偷地瓜的感觉。
徐凤年嘿嘿一笑,把地瓜上上头的灰拍干净,才讨好地递给南歌:“这不是习惯了嘛?总觉得人家要放狗追我,你吃这个,这个我刚才就盯着了,长的指定甜!”
南歌咬一口蜜瓤的地瓜,若有所思道:“你说到时候咱咸鱼店里卖烤地瓜怎么样?”
一边老黄双脚赞成:“这个主意好啊!烤地瓜多好吃,老黄我一个人就能吃许多!这个主意好。”
徐凤年拍拍自己手里那个脏兮兮的地瓜,没舍得把脏手在新衣服上擦,匆匆忙忙咬一口地瓜,被烫得呲牙咧嘴道:
“得了吧,那要是卖烤地瓜,没卖出去多少尽让你吃了——”
三人正说话,忽然听见不远处马蹄阵阵,一瞧有一堆人匆匆骑马而来,徐凤年面色微变,用沾满灰的手在南歌脸上擦了擦,又把自己的脸抹了一脸灰,才示意老黄看好跛脚老马跟叮当。
人是比不过马的速度的,这会儿跑已经来不及了,就是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了。
不多时,那一群人已经赶到小河附近,领头人额前佩铁铸抹额,身上斜披羊毛坎肩,还有半条暗红看不清图案的披风——剩余人都是这个打扮,北凉男子最常见的粗犷打扮。
马蹄踩着水渡过小河,带起一阵巨大响动。
领头人驾着马瞧见这火堆旁一老两少,看看马背跟驴背上带着的大包小包行囊,再看看一脸黑灰的南歌,便一扬马鞭问道:
“你们是要往哪里去?”
徐凤年挂上个笑,装着憨厚老实的模样道:“我带着我媳妇儿跟老丈人往陵州去,不知道这位大爷有什么指教——我们都是百姓,身上没多余的银子孝敬诸位。”
那领头人皱了皱眉:“年纪倒是相仿——”
他皱了皱眉,看徐凤年似乎不通武功的瘦弱模样,再看看一边淡定啃地瓜的南歌,扬鞭道:
“……没练过武,不过是普通人家,走!”
那群骑手又跟着他匆匆离去了,就像来时一样莫名其妙。
“这群人什么来历?瞧着似乎有军阵痕迹,又不似寻常马匪,还知道不侵扰寻常百姓——”
徐凤年皱着眉道。
南歌啃着地瓜,眯着眼睛看那群人消失的方向:“我怎么觉得,他们像是在找什么人?”
“找人?”
徐凤年见危机解除,转过身去摸地瓜:“那也跟咱没什么关系了,哎,我地瓜呢?老黄!你又不给我留!”
老黄呲着牙笑得格外老实:“嘿嘿,少爷,这不是没收住嘛!不过少爷你要是练武,就不用担心人家找你麻烦了。”
“练个屁!还我地瓜!!”
徐凤年气得去掐老黄的脖子,南歌坐在一边啃地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看吧,麻烦这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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