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4章 且试天下 23

第二十三章

　　皇朝推着南歌入了湖心亭，有侍女来迎，兄妹二人神色坦然，仿佛没有瞧见其他人或惊艳，或诧异或嫉恨的眼神。

　　－－穿着月华裙的南歌一出现，就夺去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连灵玉的精心打扮也变成了笑话。

　　萤火之光焉能与皓月之辉抗衡？

　　南歌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阳光打在她的裙角，便有迤逦瑰美的色彩莹润升起，她就像一轮高高挂起的月，不必言语，便能叫人心旌荡漾了。

　　连月华裙都压不下去的风采，自然叫人惊叹。

　　这对兄妹的出色大大震惊了围观之人，南歌一向深居简出，见过她样貌的人并不多，其他各州世子瞧着她的眼神便友好了起来。

　　六州公主众多，光是幽州便有十几个公主，但如此风姿的却是世间罕见，就算双腿有疾，也不妨碍他们欣赏美人。

　　说来也是灵玉自作自受，在外大肆宣扬南歌双腿不足的消息，有意忽略了她的外貌，叫人下意识觉得她定然容貌普通，这才造就了南歌今日的惊艳出场。

　　南歌落座，与她隔着丰兰息荷丰苌的风惜云瞧了一眼斜对面脸色难看的灵玉，故意高声道：

　　“皇姐姐，你今日好看极了！”

　　虽然风惜云觉得女子容貌并非最重要的，但能看到灵玉吃瘪她还是很高兴的。

　　风惜云这话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坐在一边的北州世子立刻接了上下去：

　　“宛若月中聚雪，似娇花临水，当日大殿之上只是匆匆一瞥，却没想到冀州青鸾公主是如此好相貌。”

　　北州与商州不合，两位世子见面也是剑拔弩张，所以他这话倒是有几分真心拉踩灵玉的。

　　灵玉咬了咬唇，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一片难堪，勉强才没有失态，直勾勾盯着南歌身上的月华裙道：

　　“若我没有看错，这应当是月华锦织就的裙子吧？听闻今年巴蜀涝灾，月华锦断供，青鸾公主身上这条裙子，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条了吧。”

　　她说着还瞧一眼上首面无表情的平乐帝姬，明里暗里指责南歌这条裙子逾矩。

　　商州世子更是直白，把矛头指向皇朝：

　　“正是，本世子也有所耳闻，听说皇世子素来在民间有体恤百姓之名，想来不会如此会劳民伤财只为了女儿家的争风吃醋吧？”

　　谁知道皇朝只是淡淡看他兄妹二人一眼，脸上透出几分讥讽之色：“就不劳烦二位操心了，这月华锦乃是皇朝同当朝景炎太子射猎得来的彩头，东皇有令，诗会期间百无禁忌，这月华锦也是皇后娘娘放出来的彩头，并非你二人口中的逾矩，奢靡之物。”

　　商州世子脸色一变，显然想起了前几天在围猎场被皇朝支配的恐惧。

　　南歌轻笑一声，等周围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后才望着商州世子道：“若是谈及爱护百姓，我王兄自是不敢与商州世子相比，城外尚有虎踞关百姓落难，商州世子却只看见女儿家的裙摆－－”

　　说到这里，她慢慢环视一圈，眼神清亮：“从前只听说过人纸上谈兵，却没想到今日见到商州世子嘴上赈灾，当真是有趣极了。”

　　“你！”

　　商州世子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商州将士花费三月仍未将虎踞关拿下，这已经成了其他各州的笑柄，现在南歌又公然点出流民问题，简直是赤裸裸地撕开他那层“伪善”的外衣，他怎么能不动怒？

　　北州世子眼前一亮，似乎是找到机会开口：

　　“商州世子何必动怒，我倒是觉得青鸾公主所言非虚，你商州无故发兵虎踞关，致使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又怎配在这里诘问他人？”

　　“虎踞关本就应当是我商州所有，如今发兵虎踞关更是理所应当，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况且只是些寻常百姓罢了，青鸾公主巧舌如簧，本世子总算是见识了！”

　　商州世子冷笑一声又坐了回去，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眼神阴鸷：“待会儿宴饮开始，公主可不要后悔。”

　　他这近乎是威胁的话对南歌没有半分影响，倒是一边一直装壁花的丰兰息忽然开口了：

　　“咳咳，既然今日是平乐帝姬所办蓬莱宴，何必如此针锋相对？以文会友，对酒当歌岂不快哉？咳咳……”

　　丰兰息面色有些苍白，瞧着有几分脆弱，原本稳坐钓鱼台的平乐帝姬瞧见了立刻出声关爱道：

　　“兰息的风寒可好些了？今日不过是她们玩乐罢了，你怎么也跟来了，倒是叫本宫担心。”

　　平乐帝姬乃是淳禧帝第七女，驸马乃是当朝太子伴读，帝师之子期宿来，算起来她是丰兰息嫡亲的表姐，故而她对旁人虽然不假辞色，但却对丰兰息十分和善：

　　“既然兰息都这样说了，那便开宴吧，灵玉，那月华锦本就是母后拿出来的彩头，冀州世子射猎拔得头筹拿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开宴吧。”

　　平乐帝姬神色淡淡，也瞧不出她的喜怒，但随着她宣布开宴，整个湖心亭内外就动了起来。

　　穿着宫装的舞姬纷然上场，亭外小舟之上，有吹竽奏萧的乐姬奏出欢快之乐，丝竹管弦之声慢起，又有两队宫女鱼贯而入，各色珍馐美食纷呈，琉璃杯中倒入颜色清澈的酒液，酒香四溢，而亭外楼阁，小舟之上，文人墨客也随着丝竹声大声唱和，推杯换盏，一时湖心亭内外皆是觥筹交错。

　　南歌端起酒杯不动声色地闻了闻，发现里头很干净，这时她身侧投下一片阴影，定睛一看，是面色苍白的丰兰息冲着她轻轻一笑，很有几分狐狸的味道。

　　宴会开始，湖心亭里又有舞姬献舞，除了南歌没人瞧见他的表情，他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示意南歌共饮，像是在邀功一般。

　　“做的不错，合作愉快。”

　　南歌冲他比了个口型，她没想到丰兰息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今天参加蓬莱宴的文人足有上百，还都是有头有脸，在六州素来有才名的才子。

　　“歌儿，酒冷莫要贪杯，仔细吃坏了肚子。”

　　但还没等丰兰息回应，皇朝的视线就敏锐地投了过来，他皱着眉在妹妹跟丰兰息之间扫视一圈，却并没发现异常。

　　丰兰息只能挑了挑眉，颇为遗憾地浅啜一口酒。

　　啧。

　　月辰身边还有太阳，有些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