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2章 猎罪图鉴 15

第十五章

　　南歌家住的小区虽然是老小区了，但路灯并不暗，明亮的灯光从高高的灯柱上流水一般泄下来，照亮了小区里的石子路。

　　“沈老师因为当年的事，一直对我怀有愧疚吧。”

　　两个人并肩而行，走了一分钟后南歌径直开口了，沈翊脑海里空白了一瞬间，都不知道怎么接。

　　虽然他看出来南歌是有话跟他说，但他完全没想到对方直接开门见山，一针见血地戳中了沈翊心中所想。

　　南歌似乎猜到沈翊会是这个反应，她背着手笑起来，唇边一粒小小的梨涡浅浅绽开，颇有几分狡黠的味道：

　　“那次在警局我就看出来了，你跟我爸爸还有杜城一样，都把我当做孩子一样哄着，好像我就是货架上摆的一只玻璃娃娃。”

　　她侧着头瞥了一眼沈翊，仿佛能看穿他心底所有想法：

　　“沈老师总觉得当年我爸爸受伤，还有我遭遇周俊，都是因为你画了那一副画的缘故，所以你才一直心有愧疚，甚至放弃了你所热爱的绘画，就是为了找到当年那个幕后黑手，对不对？”

　　沈翊惊叹于她的敏锐，并没有反驳：“……我只是想通了，想做一个找到结果的人，当年因为我的失误，差点害死一位警察，还让你目睹了那么可怕的一幕……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像是压在心口很久才鼓起勇气说出来的一般，说完之后沈翊只觉得轻松了许多。

　　七年前，他凭借一手“三岁画老”的本事扬名北江，当时他的一幅画能够卖出天价，盛名之下，他渐渐被赞誉蒙蔽了双眼，所以当那个女人拿着照片来找他的时候，他为了证明自己，画下了雷一斐的肖像。

　　然后……

　　他不知道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姑娘要花多长时间去遗忘那份可怕的回忆，但他再也不想让任何人品尝到那样的滋味。

　　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每每梦见那一片深蓝色的海，他就会惊醒，而后便是一阵后怕。

　　他差点毁掉了一个女孩的未来。

　　“……”

　　南歌深吸一口气，才尽量保持冷静，尽可能让自己的口吻委婉：“沈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沈翊：“？”

　　“当年的事已经查清楚了，利用你获取我爸爸画像的女人是拐卖组织的一员，她是因为对我爸爸怀恨在心才谋划了这一切，动手伤人的是周俊，利用你的是那个女人，你为什么要一味地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南歌皱着眉一字一句道：“善良的人才会对自己犯的错心有愧疚，但你不能一直活在愧疚里，否则不是有病吗？杜哥他的反应是有点大，我替他向你道歉，但这并不能代表整件事就是你的错，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沈翊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打断了南歌的话：“……可是我还是画不出那个女人的模样，没有办法抓住她。我能画下我记住的每一张脸，但就是没有办法画出她的模样，弥补我当年的错误。”

　　路灯下，沈翊的影子被拉得格外长，几乎快要把南歌淹没，南歌有些瞧不清楚他的表情。

　　“你是为了抓住那个女人，所以才拼了命的要调到城北分局？”

　　南歌忽然明白过来，也明白沈翊为什么会一直心有愧疚。

　　他是天生的画者，能够认出见过的每一张脸，能够描绘出每个人曾经的样子，但就是无法画出那个女人的脸，无法结束当年的错误，这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那你就去抓住她。”

　　南歌忽然开口：“既然抓住她才能终结你的愧疚，那就去抓她，把真正的幕后凶手抓捕归案，这些年我爸爸一直没有放弃追捕那个拐卖人口的组织，杜哥也没有放弃那个案子，如果你认为这份愧疚从你开始也要从你结束，那就去抓她吧。”

　　沈翊微微睁大了眼。

　　路灯下的女孩仰着头看他，眼底是满满的信任，眼眸一如当年她告诉自己错的是那些罪犯时清澈明朗：

　　“那就去抓住她，沈翊。”

　　沈翊听见自己的呼吸顿了顿，良久他才回答：

　　“好，我会抓住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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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是深夜，月色如水温柔，北江市一间公寓里，沈翊裸着上半身，半靠在公寓里的浴缸之中。

　　这些年他一直尝试回忆起那个女人的相貌，心理医生也曾经提示过他，他是因为记忆逆行遗忘才没有办法想起来当初的事。

　　但梦给了沈翊灵感，他几乎每晚都能梦到自己在海中下坠，只是没有勇气去看清那个女人的模样。但今天南歌的话给了他勇气，他打算强迫自己进入某种濒死状态，以此刺激大脑。

　　（南歌：大哥你没事吧？让你抓人也不是这么个自残的抓法……）

　　沈翊深吸一口气，松开扶着浴缸边缘的双手，整个人躺在了冰冷的水里——他为了还原当时的场景，故意用冷水刺激自己。

　　浴缸边缘有水漫出，沈翊紧紧皱着眉，对水的恐惧让他不断地挣扎，口鼻中涌出气泡，他拼命回忆起那一天的场景——

　　破碎的记忆，圆顶的帽子，身穿长裙的女人，黑色的墨镜，尖利的指甲，隔着一层海水，沈翊仿佛瞧见了什么。

　　“！”

　　忽然，水底的沈翊睁开了眼，几乎是有些狼狈地从浴缸里坐起了身，肺里的空气早就用光了，以至于他现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咳咳！咳！！”

　　脑海里有一张模糊的面孔浮现出来，沈翊眼里浮现出一丝喜悦，几乎是奄奄一息地爬出浴缸，顾不得擦干身上的水，直奔画室。

　　……

　　天色大亮，沈翊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画板上是一张陌生而熟悉的女人面孔。

　　他只觉得仿佛卸下了所有的枷锁，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阳光正好。

　　“喂？”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迫切地想听到南歌的声音。

　　【干什么？】

杜城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沈翊 沉默了一下：

　　“……能不能把南歌的手机号给我？”

　　【……】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然后是杜城发飙的声音：

　　【沈翊你小子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都说了让你离我妹妹远一点！！她才二十啊你个禽兽？！】

　　“我把七年前那个女人的画像画出来了，想跟南歌说声谢谢。”

　　【……】

这下换电话那头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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