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尘
养孩子一直是个麻烦事。
南歌面无表情地想。
今夜，她原本呆在万鬼殿内整理武功心法，却隐隐约约听到了婴儿哭泣的声音。
这鬼谷里面哪里来的婴儿？
关键是这声音还是从小温客行住的地方传来的，南歌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毛笔前去一探究竟。
“哇哇……哇......”
婴儿孱弱的哭泣声听的人心酸，空荡荡的偏殿里面除了温客行就只有这个婴孩，南歌忍不住皱眉。
南歌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因此当她忽然出现在小温客行面前的时候，他还被吓了一跳。
“你在做什么。”
小温客行心中一颤，立刻把怀里的阿湘抱紧，习惯性扬起一个笑：
“谷主，您怎么来了？可是这小东西吵到您了？属下这就抱出去处理了……”
阿湘是老谷主练习魔功时幸存的婴儿，他当时苦苦哀求，才把这小东西留下来，如今这女杀神，不会因为这个动怒杀了他和阿湘吧。
“给我。”
南歌心中一叹，虽然不知道温客行来自哪里，又是如何落入这鬼谷之中，小小的孩子自己都瘦弱不堪，却还偷偷养了个婴儿，怪不得今日抱他总觉得他过轻。
小温客行有些警惕，但眼下他的命也在这人手里捏着，因此不得不咬着牙把阿湘递给她。
“她饿了。”南歌摸了摸孩子的脸，发现小婴儿唇边烫的发红，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米糊糊，再看看温客行藏在身后的小碗，轻轻一挥手，那碗便到了她手里。
“阿湘很乖，不会吵到您的，就让我留下她吧！”小温客行忐忑不安地试探问道，他眼下还不知道南歌的态度，生怕这又是一个喜欢凌虐婴儿的老谷主。
“太烫了，她吃不下去。”南歌说着，运转内力，那碗滚烫的米糊糊就肉眼可见的没了白汽。
拿起勺子把米糊糊喂到女婴嘴里，饿了很久的女婴察觉到香甜的米糊，立刻拼命地吞咽，像是发狠的狼崽一样。
“您，不杀我？”
小温客行垂下头，不能理解。
往日的老谷主，若是有半点不随心意的地方，便要立刻将人拖下去打死，亦或者直接拍碎惹怒他的人脑仁才肯罢休。
他有次亲眼目睹，那红红白白的流了一地，周围人大气不敢出唯恐轮到自己。他一直忍辱负重才活了下来，忽然来一个神秘女子对他这么说，怎么能叫他不多想。
“杀人不好。”南歌说完这话才想起来自己白天还刚灭了一个饿鬼，这话也没什么信服力，只能暗自叹气。
怎么她今天一天叹气的次数，比过去一整年还要多。
世人都说青崖山里都是恶贯满盈，罪大恶极之人，可也有像小温客行这样的孩子，他们什么也没做，就不得以在这人间炼狱求生。
如果她没有来，那小温客行又是吃了多少苦才做上鬼谷谷主之位的？
没有多说什么，南歌擦干阿湘脸上的米糊糊，女婴像是怕被丢掉一样，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南歌看的又心酸又好笑。
当然，她这么多心路历程小温客行是看不出来的，托了她这张面瘫脸的福，在别人看来，她只是很有逼格的在沉思罢了。
“你的武功练岔了，不适合你，明日早起来我这里。”
南歌喂完孩子就把小阿湘还给了小温客行，她自然看出来眼下这小小的婴儿就是小温客行给自己找的精神寄托，才没有冒冒失失把孩子抱走。
小温客行略微有些惊讶，心里不停地敲着鼓，他见识过太多恶人，恶事，是决计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有什么好心的。
【我找鬼谷谷主，温客行。】
他想起了这人白日说过的话，一时之间摸不透她到底要做什么，只能抱着阿湘顺从地点点头，目送南歌离开。
怀里的小阿湘无知无觉，吃饱了的她开心的吐出一个泡泡。
“小家伙，但愿咱们不是才离狼窝，又进虎穴。”小温客行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阿湘，这才敢露出一个真心放松的笑来。
......
......
第二天一早，南歌躺在石窗上忽然睁开眼，尽管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帐，她还是看到了周围跪了一地的侍女，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也在其中。
掀开纱帐，果然，小温客行端着一盆洗脸水，安静地立在一旁，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谷主，您醒了。”小温客行把手里的水盆举过头顶，慢吞吞道。
“......”南歌突然很想把死了一夜的老谷主叫回来让他再死一遍。
看这熟练的动作，看这让人心塞的行为，这孩子简直懂事的让人心酸。
“都出去。”南歌扫了一眼旁边的一个侍女，示意她接下那盆热水，小温客行安静地跟着离开。
【宿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主，啧，对你的戒心好重啊！】
南歌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他现在是在试探。”
【试探？】
“嗯，狼群里头狼死去后，新的头狼会咬死从前头狼留下来的崽子，他这是在试探，看我会不会真的杀了他。”
南歌在心里勾勾画画，觉得自己之前的养孩子计划可能要改一改了。
等她穿好衣服，小温客行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
“别跪。”南歌把小温客行单手拎起来，上下打量他：“太瘦了些。”
小温客行后背发凉，暗自猜测这妖怪要露出真面目了？莫不是要吃人肉？
昨天他看的真真切切，她杀人之时，一双眼睛变成了琉璃一样的莹蓝色，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只有地狱里的恶鬼才会有那样的一双眼。
“以后叫我姑姑。”南歌轻轻掂了掂小温客行，心里有了数：“以后我教你武功。”
“谢，谢姑姑。”小温客行犹豫了一下：“姑姑认识我？”
难道是爹娘的好友？不，不对，年纪对不上。
一年前爹娘被杀，他虽然因为孟婆汤的原因记得模模糊糊，却还是有些印象，姑姑的年纪对不上。
“不认识，想找个人传承我派心法，你根骨不错。”南歌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便干脆编了一个借口。
果然，她这么一说，小温客行眼里的怀疑消失了一点，但还是藏了一片深深的戒备。
南歌也没指望他立刻对自己深信不疑，如果是那样她反倒还要担心一下呢。
“多谢姑姑，姑姑大恩，阿行感恩戴德，必定铭记于心！”小温客行慢慢笑起来，露出一阵十岁孩童的天真。
他昨日就发现，此人虽然气势惊人，但实际上对孩子耐心的很，只要他能加以利用这一点，借好这一处东风，日后鬼谷便无人敢再欺辱他。
“......”别以为我忘了你昨天刚说完这话就把老谷主捅死了。
南歌想吐槽的心蠢蠢欲动，但面瘫限制了她的吐槽之魂，只能冷漠地点点头，提着手里的孩子到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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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几大恶鬼齐聚，看到殿外出现的一大一小，都恭敬地站了起来，心悦诚服地行礼：
“参见谷主。”
“参见谷主。”
“参见谷主。”
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喜丧鬼也神色淡淡地行了礼，这让其余的几头恶鬼不由得多看她几眼。
喜丧鬼翻了个白眼：她是心高气傲，一向不喜欢争抢这谷主之位，但又不代表她傻？昨天饿鬼的下场都看见了，神鬼莫测的功夫之下，饿鬼直接死无全尸，今天谁还敢造次？
“......”南歌有些疑惑，慢慢地蹙了蹙眉毛，拉着小温客行坐上了高座，发现石椅上的虎皮已经被换下去，换上了一袭白狐裘。
万鬼殿破碎的大门已经被清理干净，殿内重新搬来了新的香炉，尸体也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一点血腥味儿都不曾留下。
讲真，这些人见风使舵，溜须拍马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了。
“找我何事。”南歌淡淡道。
“回禀谷主，昨日谷主进谷走的有些急，并未喝下这孟婆汤，属下便送来了。”无常鬼谄媚道：“孟婆汤一饮，便可忘却那些痛苦的回忆，谷主请用。”
一盏造型怪异的汤盏被奉上来，南歌扫了一眼没有动手：
“我既无悲欢爱恨要清，也无深仇大恨需忘，不需孟婆汤。”
下面的几大恶鬼惊疑不定地交换了眼色，白无常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等都是走投无路了才投的鬼谷，不知谷主您是？”
众鬼纷纷暗自揣度，本以为送孟婆汤能拍下马屁，讨新谷主欢心，谁料人家根本就不是因为被江湖人追杀才进了谷。
“找人。”南歌正色道。
场下一片安静。
急色鬼摸了摸自己还未痊愈的青肿伤痕，留下了宽宽的海带泪：
这就是一个问路不成造成的悲剧啊！造孽啊！
“怎么，不饮孟婆汤，便当不得这鬼谷谷主？”南歌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众鬼大惊，立刻低头不敢言语，连称不敢。
“下去吧，没事不要打扰我。”南歌轻轻一挥手，许是看出了她的不耐烦，众鬼瑟瑟发抖。
南歌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身旁的温客行一眼，扬声道：“日后，鬼谷以我为首，温客行是我弟子，便是下一任鬼谷谷主，你们有什么异议。”
明明是一句带着问询的话，可偏偏从她嘴里说出来，那语气里万年不化的寒意冻的人发冷，谁还敢有异议？
“属下听命。”
“是。”
众鬼低着头心照不宣地交换视线，得到南歌的应允纷纷离开了万鬼殿，再不敢言语。
小温客行有些发愣，似乎不理解眼下的场面。
【鬼谷谷主温客行。】
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她到底是谁？
这么做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察觉到他身上出现的戒备，南歌低下头，慢慢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叫姑姑。”
“......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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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谢谢小可爱的打赏，笔芯！
作者谢谢大家打赏的花花，看到你们的留言了，笑死我你们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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