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如意坊。
“那真是好俊俏的公子呢……”有舞姬对身旁的同伴窃窃私语，娇羞无限地看向二楼紧闭的房门。
“哎哟，看你脸红的，怎么，不想着你心心念念的沈公子了？”一边穿着绿衣的舞姬娇笑着，两个人闹作一团。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阵骚动，两人探头去看，却被吓得缩回了脑袋。
那一身飞鱼服谁不认得？几个面无表情的锦衣卫正拉着客人挨个查探，为首的那位坐在大厅中央凳子上气定神闲。
周围的客人们也只敢怒不敢言，毕竟谁都知道锦衣卫抓人，可不会跟你解释为什么。
我的天老爷，怎么把锦衣卫这些杀神招惹来了？想起平日里市井里谈论的锦衣卫的那些手段，两个舞姬吓得像是鹌鹑一般。
好在从他们身边路过的几个锦衣卫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就离开了。
“哎哟陆大人，陆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呀？！今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您看有什么事您直接问奴家便是，何苦麻烦锦衣卫的老爷们呢？”
老鸨挥舞着团扇急忙跑下来媚笑道，陆绎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有两个锦衣卫查探完二楼以后下楼低声向他回报：
“大人，二楼都已经查探完毕，除了......天字一号房的人不肯配合我们查验。”
陆绎挑了挑眉，看向杨妈妈：“天字一号房内是谁？杨妈妈可知晓？”
杨妈妈苦着脸道：“奴家就是收银子的主，哪里认得那许多人物，只知道好像是个江湖人士......陆大人，您就看在沈大人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放过我这如意坊可好？”
陆绎冷冷看她一眼：“今日可有见沈南歌来过？”
杨妈妈不知为何提及沈大人这陆大人会突然翻脸，一头雾水结结巴巴道：“未，未曾来过。”
“也罢。”陆绎想了想，对身旁手下道：“我亲自上去看看，你带人把这里给我守住了，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是！”
“是！”
陆绎径直上了二楼，身后跟着四名威风凌凌的锦衣卫，所有人瞧见了纷纷回避，生怕多看一眼就会被抓起来一般。
“哐——”
天字一号房的房门被打开，陆绎皱了皱眉，看到整个房间内只有一个白衣公子以及他的随从，警惕地打量了二人一番。
“你是何人？何方人氏？方才叫门为何不开？”一个个子高些的锦衣卫厉声质问那白衣公子道。
却见他不慌不忙，慢慢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含笑道：“在下复姓上官，单名一个透字，江湖人士，方才在抚琴，一时间竟忽略了诸位的叫门声，是在下的错，给诸位赔个不是。”
陆绎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这个屋子。
屋里焚着香，雕成兽头的香炉放置在绿色的地毯上，轻薄的水红色纱帐给屋子里平添了几分暧昧；一张古琴就摆在桌上，那白衣公子伸手在上轻抚，便有轻轻冷冷的琴音流淌而出。
“公子瞧着却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陆绎看了一眼上官透道。
上官透打开手里的扇子，不紧不慢地扇动着：“哦？陆大人不妨说说，怎样的人才瞧着像是来如意坊寻欢作乐的？”
陆绎被反问却也不恼，只是淡淡道：“本官是追寻犯人来此，既然不见踪影……”
刚要转身，他就看到那被层层叠叠的床幔遮住的床榻，眼神一凛，大踏步上前。
原本端坐的上官透一闪身，直接用手中扇子拦下了陆绎要挑起床幔的手笑着说道：
“陆大人，这帐子里的乃是一位姑娘，大人如此做是否有些不妥？”
陆绎手顿了顿，看一眼上官透：“若本官执意要掀开呢？”
上官透似乎有些苦恼道：“虽不知大人要寻的是何样的人犯，但在下敢用性命担保，这帐子里的只是个较弱美人，万万算不上穷凶极恶，若大人执意要看，在下也只好向大人讨教一二了。”
“噌——”
“噌——”
那四名锦衣卫听到这里已经拔出了手里的刀，纷纷指向上官透，一边的无命则是拦在了四人身前。
本来是剑拔弩张的场面，陆绎却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既然是公子的红颜知己，想必不是本官要找的人。”
他后退一步，拍了拍上官透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道：“朝堂上起风了，还是江湖自在些。”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带走了那四个锦衣卫。
门窗关上以后，无命才同上官透抱怨道：“公子，京都可真是不太平，不过短短三日，锦衣卫便出动了两回，要我说我们还是回月上谷......”
话还没说完，那水红色的床帐里就探出一个头，把喋喋不休的无命吓了一跳：“你是何人？为何会在公子的床上？？”
南歌眨眨眼，听到外面没什么动静了才爬起来，身上还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大剌剌坐到正在喝茶的上官透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多谢这位大侠相救，不然刚刚被我师兄抓到，那我下场可就惨了。”
上官透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看她，眼里波光粼粼：“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位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南歌一愣，刚才躲得急，还没来得及看救命恩人长什么样，现下看来......
“你是上官？”南歌恍然大悟道：“你怎么，你怎么变得，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如果说四年前的上官透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现在的上官透可就是真真正正的风流贵公子，一举一动都充斥着一股雅态，看着她时眼尾上扬，浑身上下有一股淡淡的风流气。
“是吗？在下倒是觉得，沈大人却没有什么变化。”上官透一笑起来，那双狭长的狐狸眼透露出七分笑意，盈盈似水。
“......”怎么觉得眼前这个家伙比自己这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看起来还要媚？？这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去哪里进修了？？
南歌满脸问号，一边的无命看她一身夜行衣似乎有些警惕，问道：“这位沈公子，你刚才说抓你的锦衣卫是你的师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南歌忧郁地叹口气，伸手抹了一把脸心酸道：“别提了，说来话长啊！”
上官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道：“哦？那在下倒是很愿意洗耳恭听。”
你倒是会顺杆爬......
不过刚才师兄肯定是发现了她的，对上官透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也是说给她听的。
昨夜她夜闯皇宫差点被发现，谁能想到偏偏那么巧就是师兄奉命捉拿刺客，要不是方才上官透搭救，师兄放水，她可就真要被当刺客抓起来了。
头疼啊……
眼下只能先启程去英雄大会了，至少得等她找到谢霉霉的解药再回京都了。
南歌喝了一口茶，垂下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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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时辰前。
南歌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谢允居住的广安宫，却发现殿外的守卫森严不说，整个宫里还有不少暗哨在监视着广安宫。
虽然猜测谢霉霉很可能并不得老皇帝喜爱，但眼前明显超出规格的守卫和宫女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前夜才发生过刺杀事件，所以宫里才这么草木皆兵？
想归想，南歌还是悄悄溜进了正殿里，借着微弱的火折子光看到床榻上窝着一个人形，庆幸谢霉霉没有叫人在殿内伺候的习惯。
“哇！有人！有人！”
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从一处角落里传出，同时惊动了殿外和殿内的人。
床上的人掀开被子跳起来，正好看到拿着火折子的南歌，眼前一亮低声道：“师姐？”
殿外已经有人在问话了，谢允立刻拉着南歌把她推到床榻上，用被子把她盖住藏起，把帘子放下来自己也躺进去。
做完这一切，殿外的人已经冲进来了，侍女们掌起了灯，整个殿内灯火通明。
“殿下！您无碍吧？！”
有个留着小胡子的将军先行一步闯进来，跪在地上打量着层层纱帐后靠在枕头上谢允的身影。
“白先生，本殿无事，只不过是小绿方才忽然大叫而已。”谢允拢了拢身上的被子：“想来是饿了，把它带下去吧。”
见原来是虚惊一场，那被称为白先生的将军带着人退下去了，顺便还带走了一只差点坏事的鹦鹉。
......
......
“呼——总算走了。”南歌从被窝里爬出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谢允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直接就上手了。
捏住脸颊两边的肉，狠狠一扯。
“疼疼疼，师姐师姐，手下留情啊！”谢允小声抱怨道，揉了揉自己的脸：“痛啊！”
“你还知道疼啊？进来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发封信报个平安，长本事了啊你！”南歌振振有词道。
“先不说这个，师姐，你怎么进宫了？你是不是太担心我了，所以才......”谢允忽然靠近，眼睛里亮晶晶道。
“对啊，自家崽子丢了肯定要来找一找！”南歌没好气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师兄说不能再提你之前离宫之事，又是为何？”
谢允抿了抿唇，似乎在纠结要怎么说，南歌一巴掌拍到他头上，他老实了，这才委委屈屈地交代。
原来这次行刺的刺客有一个落网以后，交代了自己的上家是地煞山庄，皇帝震怒，鲁王借此机会提出应当整顿武林，而太子则觉得武林和朝堂应当分开，两派斗争不停。
“所以你现在就属于香饽饽，身后有前朝旧臣支持，又没有夺嫡威胁，两边想拉拢你？”南歌摸摸下巴分析道。
“哎，没办法，好在小可如此聪颖智慧，借病不出，两位皇兄也拿我没办法。”谢允得意道。
南歌却注意到他面色微微发白，伸手去摸他的脉，谢允往后一躲，南歌直接单手摁住他，另一只手摁在他的手腕上。
“......”南歌越摸眉头越紧，到最后几乎是冷冷看着谢允了：“这便是你四年来不愿我为你把脉的原因？”
谢允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你别看透骨青这毒瞧上去猛烈，但实则医仙前辈已经替我封住周身几处大穴，只要不动用内力，便可无忧无虑过完此生……反正平日里有师姐你保护我，打架又用不到我......我不在乎。”
说着说着，谢允住了口，因为他看到南歌面无表情的脸，知道是师姐发发火的前兆。
“谢霉霉。”
南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认真道：“你不在乎，我在乎。”
谢允睁大了眼，不知该如何回应。
“所以，你就乖乖呆在宫里，等我把解药给你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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