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是夜，邕王府内虽然各处都点了灯，照的整个邕王府灯火通明，但还是静悄悄的。
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府兵身披锁子甲在府内来回巡逻，谨慎的很。
嘉成县主的住处却是点着灯，里面没有一点响动。
守在门口的丫鬟探了探头，觉得有些不对：“县主今日睡得好早。”
嘉成以往睡得比这晚，但今日不知为何，屋子里灯亮着，人却不出声。
另一个丫鬟白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小点声，县主今日......心情不好，早些就寝也是正常的，别触了县主的霉头！”
小丫鬟不解道：“那我们要不要进去瞧瞧，若县主找人伺候呢？”
大丫鬟撇撇嘴：“屋子里头有新竹和墨竹两位大丫鬟伺候，有咱们什么事？再说了，你若不怕县主的鞭子，那你就进去吧，我可不拦着你。”
小丫鬟唯唯诺诺地应了，纠结了半晌，还是没能抵过对嘉成的害怕，窝在回廊前不说话了。
......
......
屋子里头灯亮着，就隔着薄薄的一扇木门，里外却像是被割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屋子外静谧无比，只有夜晚平静温和的风声，偶尔还有几声夜枭古怪的叫声，格外平静。
屋子里，却是嘉成带着哭腔的求饶声：
“我，我的手好疼，能不能歇一会？”
回答她得是南歌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继续。”
昏暗的灯光下，嘉成坐在地上，一手把着根毛笔，手边是一方砚台，身前放着一沓子纸，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她正对面的床上放着本蓝色封皮的书，《宋刑统》三个大字格外显眼。
南歌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手里捏了一大把已经抄写好的法条，看到手里纸张上的字体越来越潦草，就知道嘉成确实扛不住了。
“这才抄了两遍，还有呢！快些抄，抄不完不许睡觉。”南歌精神充沛的很，她甚至还很有闲情逸致的欣赏起了地毯上的织花。
嘉成敢怒不敢言地瞪了她一眼，发现南歌没有注意自己，眼珠转了转，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外面扑。
南歌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嘉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打翻了砚台，裙子上沾了一片墨痕。
“这都第三次了，你挺倔强啊……”南歌好笑地看着嘉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感叹道。
“你！你不是人，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妖女！我爹爹是当朝邕王，手握重兵，日后会是当朝官家，我，我不怕你！”嘉成哭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眼前的黑袍女人用妖术把她困在这里，逼着她抄写律法不说，还不叫她停下来，抄了整整两个时辰，嘉成的手腕子都肿了几分。
“就算你爹现在是官家，也救不了你，赶紧抄，‘淫人妻女者，杖八十，徒三百里。’就这一段，再抄一百遍！”
南歌不客气道。
这本《宋刑统》以及笔墨纸砚都是粉团子倾情提供的，罚她抄刑法，一是为了叫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二是为了给齐衡出气。
不是目无王法吗？不是仗势欺人吗？那就先抄个一万遍的法条，保证她以后听到“毁人清白”这四个字就害怕。
嘉成摔了一大跤，额头上青肿一片，头发凌乱，浑身上下还弥漫着墨汁的味道，最糟的是手腕肿的跟馒头一样大，上面一片墨迹，看着狼狈不堪。
“你！你大胆，我，我明天就叫父王杀了你，呜呜呜呜......”嘉成摸着黏糊糊的墨汁，眼泪鼻涕一大把，再看看南歌放在脚边的那厚厚一摞纸，绝望极了。
“哦，那‘杀人满门，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凌迟处死’那一段，再抄两百遍。”南歌拍了拍自己身边已经超好的法条，相当冷酷无情：“抄错一个字，重、新、抄、哟！”
嘉成是求救无门，呼救不应。
外面的人听不到一点点动静，跟死了一样，就连两个近在咫尺的丫鬟都睡得死死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叫嘉成怀疑她们是不是已经被这黑袍害死了。
再看那黑袍女人，刚才她撞到的那层透明墙一定是某种妖术，若她想杀了自己，说不定就像捏死一只虫子一般简单。
想到这，她心里就是一激灵，顾不得哭，抹了抹眼泪继续趴在地上抄写起法条来。
南歌看着嘉成把墨汁糊了她自己一脸，沉默了一下，翻出刚刚粉团子提供的墨汁简介：
【灵墨（一支）：由制墨大师江浔采用千年古松的松香松枝制成，耗时五年，所书可千年不腐，万年不坏。Ps：若沾至皮肉，月余可消。本品由文书学院倾情制作。】
“......”转身看看脸上糊了一脸黑墨水活像黑眼圈狮子狗造型的嘉成县主，南歌绝对不承认自己现在已经开始想笑了。
直到天快亮了，嘉成才又抄完了一遍法条，颤抖着递给南歌查验。
“唔，挺好。”南歌把那一摞纸收起来，点点头：“你说你，好好一个王府千金，整天不想着怎么混吃等死富贵一生，怎么就想不开要奋斗成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呢？”
嘉成瘫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去反驳她的话了，嗓子也因为哭了一整夜而红肿嘶哑，手腕原本就肿痛的厉害，现如今变成了可怖的青紫色。
南歌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捏着嘉成县主的脸就给她强行灌了下去：“这是毒药，若再叫我知道你存了害人之心，我可就不止叫你抄写律法这么轻了。”
嘉成抓着脖子，目露惊恐地看着她，哑声道：“你，你要杀我？！”
南歌摇摇头：“这是用人心肝熬出来的毒药，若你再起了什么坏心思，我都能知晓。”
嘉成终于承受不住，白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宿主，你把人吓晕过去了……】粉团子跳出来乐不可支。
“我为了维护汴京的爱与和平付出了太多啊！”南歌长吁短叹，看到地上嘉成县主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就把整个屋子恢复了原状。
说着她又在桌子上摆放的香炉里点燃了一点迷幻香，这样，等第二天一到，除了嘉成，所有人都会以为昨夜只是一场梦。
听到一声鸡叫，南歌伸手一勾，灵巧地翻到房梁上，从屋子后头的一处天窗翻了出去，消失在朦胧的晨曦之中了。
屋子里那只蜡烛终于燃尽，“茨啪”一声，那点火光摇摇晃晃地的灭了......
嘉成晕晕乎乎的醒来，反映了一会儿才想起昨夜似乎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但细想却记不清梦里发生了什么。
坐起来，条件反射看向自己的手腕，发现光洁无比，哪里有什么红肿，动一动，无丝毫不妥。
嘉成松了一口气，看到床帐外因为她起身而忙碌起来的侍女，拉开床帐：“昨夜你们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侍奉她的大丫鬟新竹上前把帘子撩起来：“昨夜......呀！！”
帘子掀开，一脸黑漆漆的嘉成坐在床上，无知无觉：“鬼叫什么？！本县主昨夜做了噩梦，今日正头疼，小心我发卖了你！”
乌黑的墨痕大片大片印在嘉成脸上，只有左半张脸幸免于难，右边脸上狰狞可怖的黑印，乍一看像是一条黑毛狮子狗的半边，可笑得紧。
新竹“咣当”就跪下了，她身后的墨竹和几个小丫鬟也都瞧见了这骇人的一幕，惊叫出声，手里捧着的铜盆滚落在地，里头的水洒了一地。
等有丫鬟哆哆嗦嗦捧了铜镜给嘉成自照，看着脸上那道墨印，昨夜被逼着抄书抄到哭泣的回忆如同潮水般回到脑海里，嘉成歇斯底里地大叫，砸了手里的铜镜：
“鬼！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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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赢了。”南歌笑了起来，十根手指灵巧地动了动，手里的花绳便变成一只蝴蝶的样子来。
“又是你赢了，没意思，不玩了不玩了！”盛如兰扁扁嘴，扔下手里的花绳道：“我听母亲说，那日刁难你和小公爷的什么县主，三日前得了薏症，非说她们邕王府闹鬼呢！”
“是吗？”南歌仿佛第一次听到这消息一样，吃惊地捂住了嘴：“真有鬼啊？”
“真的！听说这两日他们又是请了得道高僧做水陆法会，又是到城外布施，就是为了超度那邕王府里的......那个呢！”盛如兰又道：“叫他们做了坏事，这下遭报应了吧？！”
南歌问道：“那嘉成县主现在如何了？”
盛如兰摇头：“我也不知，本来母亲不叫我听，还不叫我告诉你，但我想着，你被那县主欺负了，听到这消息也算解气是不是？”
南歌拉了她的手笑道：“五姐姐对我真好～”
盛如兰冷哼一声：“那我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得报答我一下？”
南歌眨眨眼，不明就里。
......
......
原来盛如兰说得报答，就是陪着她偷偷去前厅一趟。
前些时日梁家的吴大娘子不知怎么的，在金明苑马球会上见了盛家的几个姑娘，有意为家里的梁六郎说看说看，约好今日上门。
盛如兰被盛墨兰挑衅，又是少女怀春的年纪，有些好奇，想去前头看看，不止拉了南歌，还叫上了盛明兰。
几个姑娘小心翼翼地躲在大屏风后面隔着好几道帘子往外看，南歌一点也不明白这能看到什么？
“六姐姐，你怎么也来了……”南歌悄悄问身旁的盛明兰，盛明兰则是同样小声告诉她，她是怕如兰跟墨兰起了争执才跟过来的。
南歌点点头，看到盛墨兰用扇子盖着脸满面怀春地探头探脑，也没说什么。
盛墨兰只要不害人，她做什么南歌都不会插手，想嫁好一点，过好日子也没什么不对的。
正想着，就看盛墨兰又跟盛如兰杠上了，屏风后面本来就窄，看不太清，两个人又争着抢着往前凑，脑袋避不可免的撞到了一起。
“你做什么撞我？”盛如兰低声怒视盛墨兰：“别看了，那是梁家六郎，吴大娘子怎么会瞧得上你！”
盛墨兰冷哼一声：“人家看得上谁看不上谁，那岂能是你说了算的？”
盛如兰睁大眼睛看她：“你好大的口气，人家又不傻，要你一个庶女。”
她这话说得快，南歌没拦住，没看到这在场还有个盛明兰吗？
盛明兰却是不在意，拍了拍南歌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盛墨兰心里想着林噙霜说过的话，知道就算这是门顶顶好的亲事，大娘子也不会叫这婚事落在自己头上。
更何况她前头还有个盛如兰，以后自己若是不争气些，嫁的不如这几个，她一辈子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凭什么大娘子生的五姑娘七姑娘，一个和齐国公府小公爷定了亲，一个又能得到这样的好亲事，自己只能谋算着？
还有那个盛明兰，整日做小伏低，抢了祖母的欢心不说，还站在盛如兰那边跟自己作对，也不是好人！
想到和自己一向不对付的盛南歌如今同齐衡定了亲，她却还没个着落，心里就觉得不公平，眼角一扫，看到王若弗正要送吴大娘子出门，而梁六郎跟在她们后面，也要起身离开。
心里有了主意，盛墨兰扇子下的唇勾了勾，不动声色地踩住了盛如兰的裙角，走到盛南歌身后，对着盛明兰狠狠一推——
嗯？没推动？？
盛墨兰满脸问号，却看到盛南歌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摇身一扭就扶住了趔趄的盛明兰，又反过来拉着盛如兰利索地躲开了。
也不过眨眼的功夫，盛墨兰用尽了力气去推人，却叫三个人躲开了，依着惯性，她自己直直撞上了前面的那道大屏风，身后的媚儿跟着摔作一团，两个人直接摔出了屏风外。
再抬头，就是黑着脸的王若弗和皱着眉头的吴大娘子，盛墨兰羞愤地只想晕过去。
盛如兰还没反应过来，张着嘴愣了一会儿，才指着外头结结巴巴道：“她，她怎么摔出去了，她不是推我们来着吗？”
盛明兰看了看稳稳扶着自己的七妹妹，再想想刚刚那灵活的身手和极快的反应速度，生平第一次对“体弱多病”这个词产生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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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就说，南歌的骚操作，是大家想不到的......
作者又想起了开学前一天晚上不睡觉补寒假作业作业写不完了的那种恐惧......
作者多谢点亮会员的小可爱呀！
作者谢谢大家的花花，明天应该会更隔壁那本了，打个广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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