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他便这般了。
锦觅叹了一息,将男子手中的书卷抽开。
“你这《诗》翻来覆去地看,是要从中悟出些什么来吗?”
那莹白的手指曲了曲,只伸前了半寸,便又即刻收了回去。
也非是一定要看的。
只是,他需要看些什么,才能掩饰住时不时泛上心头的彷徨与恍惚。
是的,是掩饰。
若是没有这层掩饰,怕是随意一个仙侍,或者精灵,都可以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
他知晓,自己这些天是有些异常的。
自那日醒后,莫说是处理政务,就是看平日的文书,他都有些力不从心。
他不想让觅儿知晓,亦不能让团团知晓,更不能让其他不相干的人知晓。
“润玉,”那双黑眸明亮有神,是看穿一切的平静淡然:“你是难过吗?”
难过?
润玉摇了摇头。
他没有难过,他多了一个至亲,妻子又是那般地温柔可爱,他又怎么会难过呢?
一阵可怕的寒战之后,男子忽而站起身来。
“觅儿要看吗?那稍等片刻,”男子温润一笑,就要转身离开:“我再去寻一卷来。”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那清甜的花香慢慢靠近,近得有些迫人:“我能察觉出,你似乎有些不开心。”
“觅儿想多了,”锦觅前进一步,润玉便悄悄地退了一步:“我很开心,最近也并未有不开心的事,你不必为我忧心。”
眼前的男子身形是那般地单薄,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又带着十二分的戒备与警惕,像是要随时准备逃之夭夭。
“是吗?”
就在此刻!
白光一闪,身后的花香钻入鼻尖,却惊得那男子挣动不已。
润玉想要挣脱,却发现身子竟被锢得那般紧,他又怕不小心伤了她,最后连灵力都未敢使出。
“不要…”
他爱她,情愿为她赴死,只是他的心,却也不再期待任何人的亲近了。
远一些,远一些,觅儿,求求你了!
怀里的身躯不住颤抖着,那单薄的身子一沉,锦觅便被带到了地上。
“润玉,润玉!”
锦觅紧紧锢住怀中慌乱抗拒的人,那人却愈发激动起来,低低地呜咽一声后,竟将神魂都引了出来。
时间错乱,脑中轰鸣不已时,一声断喝陡然自耳边炸响:
“小鱼仙倌!”
小鱼仙倌……
似是服了一颗定心丸,男子停下了挣扎,怔愣片刻后,突然开始费力地喘了起来。
窒息,阴暗,无助接踵而来,那根紧绷的弦即将断裂,无力与绝望,逐渐自心头蔓延开来。
神魂已然归窍,身躯却依然僵冷而又麻木。
漫长的沉寂过后,男子寻回知觉,气喘吁吁地开了口。
“觅儿,你…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他的声音很轻,又带着颤儿,若是不细听,旁人许或以为他在自语。
他似乎病了。病得失魂落魄,病得无药可医。
如沧海之蜉蝣,无力,亦无助。
“你听我说…”
锦觅知晓,她的小鱼仙倌,只是有些累了,只是需要好好地歇息一会儿。
“小鱼仙倌,”与那纤瘦脆弱的指节紧紧交握,身后那女子轻轻一叹,带了些纵容和宠溺:“你若病了,我便陪着你,你要一直不想好,我便一直陪着你。”
锦觅俯身,吻了一记那湿漉漉的眼角。
“我等你。”
是有人愿意等着他的。
心底的汹涌渐渐平复,不知何时的寒气早已将自己层层包裹,竟是如此地坚实与安全。
觅儿,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