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十年如一日沉淀，放手给你碧海蓝天（二）

“走，回家吧”。顾七七把徒弟送到车后座上，顺便系了安全带。

徒弟对周围的环境感觉很陌生，唯独只记得顾七七，但是貌似在越迷茫的处境中越能看出一个人是否对另一个人衷心。 她也许并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可是在这种难料的情况下，她下一秒可能就成为了你的天空。可能你对她并不了解，但就是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的感觉，哪怕不说话，就这样吃着薯片喝着可乐，就能度过一个难熬的冬天。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在雨天也一定要带她出去走走一样，是藏在心底的秘密。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话说，要离偷偷把窗户打开，吹着风，他现在的眼神，就像第一次看见那样。

顾七七头一次觉得心里有痛的感觉。

她把头发拨到颈后，头靠在玻璃上，她明白了这种情感，她害怕欠一个人欠的太多，她害怕这种情感最终会成为一种伤害，难道所有的遇见都是为了还债吗？

“到了，进屋吧”。

要离开始变得很随意，鞋一蹬，包往沙发上一甩，开始看猴似的从厨房溜达到卧室，咂巴着嘴说:“还不错，这间房间我要了”。顾七七心里一阵郁闷:这家伙是来看房的吗，哪间房间你要了呀，还不都是老娘的。但她转念一想，这个家伙变成现在这样还不都是拜我所赐，想多了都是泪啊，呵，总有刁民想害朕哪，想害朕哪。

要离在餐桌旁边坐下，从包里掏出一个橙黄色的笔记本，开始稀稀疏疏地往上面记东西:10月13号，住进师父家，23-1，进门左手边第二间是我的卧室。那本笔记本足足有半本字典那么厚，虽然还剩了几页没写，但边角已经磨的生了毛，纸页泛黄。顾七七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好像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一个人对自己的世界理应是熟悉的，但如果有人竭尽全力想去记住自己的世界，那他又是为了什么？

“我再去一次医院，还有手续没办完”。解一低着头，没看顾七七的眼睛，顾七七也不停的忙碌着收拾要离的屋子。

“那我走了”。

“嗯”。

“你自己……好好的，好吗”？

顾七七猛地点点头，示意解一快去快回。解一低下头笑了笑，手扶在门框上，捏的紧紧的，他在害怕失去什么，又在害怕永久地失去什么，他回头往房间里望去，顾七七手里拿着一大叠衣物，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房间里又不停地传来叮叮当当地响声，秋天难得黄昏从窗户的缝隙里努力挤进来，在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痴痴的方框。解一心里问了一个问题，带着他从未有过的痛心，唯一一次的痛心问了一个没有人回答的问题:秋天，可不可别在走进这间屋子？我怕，我留给她的温度还不足以暖过她一整个冬天。

解一在楼下伸手拦了一辆车，路上风的温度渐渐淡了下来，天边的火烧云开得越来越灿烂，这样的景色最适合告白，也最适合道别。

诊室里似乎弥漫着最常见却又难分辨的气氛，还没等解一走进去，医生就已经拿着报告单看了许久了，也许是他目睹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他才会淡然无情，不是对于情无动于衷，而是他太明白，谁也无能为力，最终一切都会是以灰白的薄片结尾。

“都想好了吧”？

“嗯，想好了”。解一的语气很坚定，他为此想了很久，他想他必须得勇敢一次。

“拿着吧，你可以走了”。

“不用了……故事的结局不用我带走，也会水落石出的，只是伤得不会太沉重而已”。

……

夜的幕布拉得措不及防，城市的辉煌不经意间就被偷偷印在了水面中，解一吹着嗅着熟悉的风的味道，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感受一个人的城市，一个人的安慰。解一掏出手机，上面有几条消息，“回来吃晚饭吗，有你爱的红烧排骨，再不回来我就吃了哟”。“给你留了灯，黑暗里也有人一直陪你的”。解一笑着看从前与顾七七的聊天记录，每一条都能把他拉回记忆的最深处。当他看到“要每天固定时间聊天，让你习惯有我”的那条信息时，他的手止住了，风一时间不再吹得肆意，水淌得不再那么潇洒，突然手机屏幕上的“你”字变得模糊了，他今天特别没有骨气的哭了，为了一个早已知道结局的故事落泪，但他突然明白，好像自己跟想像的不太一样，是因为我自己不断的因为某个人而变得更好吗，我也从未彻底的认识自己，认识最熟悉的一个人。听了太多的道理，我好像也抵不过冰冷的世界，我都无法坦然地拥抱她。她终究是我写不完的诗，不能做的梦。

解一走到家楼下，望见上面有一盏小小的灯亮着小小的光，他突然加快了脚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催使他快些，再快些。

等他到了家，推开门，依然是一盏昏黄的光照到他的脚下，走进卧室，顾七七已经睡着了。解一蹲下来久久地看着顾七七，她的脸颊上挂着泪，没有落下来，解一伸手接住了那滴泪，那滴泪在等一个人去交给他最后的归途，一条回到云端的归途。

第二天早晨，顾七七好像碰到了什么硬东西，迷迷糊糊地抓起来看，是一封信，顾七七突然清醒了许多，侧头看，解一已不在床上。打开信封，里面的第一行字都足以使她落泪。

“ 16岁她遇见他一见钟情，明明不是那么优秀的男生，却让她心如擂鼓。悄悄帮他带早餐，在他弹琴的时候看着他，偷偷打听有关他的消息。

17岁她放弃文科，选了和他一样的理科，只为了离他更近更近一点。她坐在他的前面，他喜欢在她午休时偷偷扯她的马尾，每天她会打直了背偶尔转过身看他睡觉的侧脸。

18岁忙乱的高三党，她仍会抽出时间看他弹琴帮他值日。花了半年的时间存钱买了光盘送给他当生日礼物，他笑着说谢谢你，腼腆的给了她一个拥抱。她偷偷抄袭了他的志愿拼了命努力。

18岁他毕业了，第二年19岁的她也毕业了。当全班唱歌一大群人起哄，她以为的秘密却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他们把她簇拥着到他面前，他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笑笑说，我们只是好朋友，她在微笑什么也没说。第二年她在食堂端着盘子撞上他，对他诧异的表情说好巧。

20岁她蜕变成漂亮得让人惊羡的女生，追她的人源源不断，比他多金帅气温柔的人多了去了。她却执意把他让给了别人。

他在她生日那天抓住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爱你。她怔了怔，挥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地退后。他又笑着扶着他说，我开玩笑呢，她才松了一口气。他把她扶回寝室，回去的路上眼里一直在渗出眼泪。第二天又和她称兄道弟。

21岁他对她说兄弟喜欢她，开始故意撮合他们，她不冷不热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他说你们试试吧，她说好。人生的第一场恋爱，竟然是喜欢的人让她接受一个不爱的人。她的心是有些冷的，开始下意识疏离他。后来她和那个男生和平分手，他实在受不了她心不在焉冷淡漠然，分道扬镳前问她当初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她笑了笑，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22岁她出国学习，她拿着单子的时候连指尖都在颤抖，这一直都是她的梦想。这样也好可以逐渐忘了他。她开始着手准备的时候，他不知道在哪里知道了，他突然有些恐慌，身边都是恶毒的空白，这些年她在身边早已习惯，心里空荡荡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放不下身段去找她，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贴过来。他半夜大醉，朋友给她打电话。她披了件薄衣就冲出来，他抱着她喃喃说，不要走不要走。

他无法改变，那天在电影院门口看到眼睛红肿却在微笑的她，突然间怔住了。他都差点忘记她也是美丽得让人注目的女孩，只是这些年一直沉默地站在他身边。她化了淡淡的妆，一件白色乔其纱裙，长发及腰。她像所有热恋里的女孩子一样甜蜜的挽住他的手，笑得甜的像颗糖。

看电影的时候她把头轻轻放在他肩上静静地看着屏幕。一个人倒下的时候，她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他转头看她，有一瞬竟然想时间静止。

出来的时候她眼睛有些湿，她说你能背我走过这条街吗。看不清她的表情，竟像被蛊惑了。他感觉的到背上有滚烫的液体烙在他的肌肤上，快到尽头的时候她说，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

　　他提不起精神出去玩，也没有再回家看。开始致力于工作，却会看着手机发呆，像是在期待什么。

　　他开始觉得身边像是少了什么让自己很不习惯。

　　习惯有一个人替他洗衣服，不会像洗衣店一样带着一大股劣质洗衣粉的味道。

　　习惯有一个人给他每隔一个小时发些无聊可有可无的短信，虽然他大多数时候看也不看就删除。

习惯有一个人把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能掌握他所有喜欢与不喜欢的嗜好，一切都以他喜欢的来做得比饭店还好吃。

　　习惯有一个人晚上睡在身边不吵不闹，半夜他把被子踢了帮他盖上，而自己为了不让他感冒蜷缩着在角落里。

她离开的第四个月。

他的生日，很多人给他送礼给他办party他也没有去，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原来他们租的小房子。很整洁，可是地上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突然觉得这间小房子很空，空到连每一次呼吸都有回音。而无法想象曾经那些年他的生日他和朋友私混时，她一个人枯坐到天明，把没人吃的蛋糕放进冰箱，把给他的礼物放在桌子上，然后疲惫地学习。

　　他站在没有开灯的房间，突然有一滴一滴的炽热的液体脱眶而出。

　　他欠了她太多东西，多到用一生才能勉强偿还。

16岁他知道她喜欢他，却不以为事地当成炫耀的资本，从不回应。

故事的结局以后你会知道的，明信片我每年都会寄，如果哪一年你没有再收到，就请忘了我，我可能也会忘记你了，这种方式真的很残忍，但却让我懂得原来想念一个人，不需要语言，却需要勇气。想念一个人会让人忘记了时间，想念一个人，会让每个夜都变得那么的漫长。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但总有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我带着我的热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温和，以及对爱情毫无理由的相信，走的上气不接下气。16岁的我结结巴巴对她说：你叫什么名字。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后来，有了一切。

我的世界太过安静， 静得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心房的血液慢慢流回心室， 如此这般的轮回。聪明的人，喜欢猜心 ，也许猜对了别人的心 ，却也失去了自己的 。傻气的人，喜欢给心 ，也许会被人骗 ，却未必能得到别人的 。你以为我刀枪不入， 我以为你百毒不侵。

不久前，我遇上一个人，送给我一坛酒，她说叫“醉生梦死”。喝了之后，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过的任何事情。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酒。她说，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了，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新的开始。那你应该多开心。

这个世界把我搞得狼狈不堪，可是我心里总有一个柔软的地方，心疼着她的短处。所以我还是爱这个让我失望透顶的世界的，正如，我爱你。

只是越看见海阔天空，越遗憾没有你分享我的感动。一生好像太长了，长得忘不掉一个人……有一个问题，我想问:如果时间晚一点，那个她愿意接受不一样的结局吗”？

顾七七合上信纸，她已经哭成了泪人，不断有滚烫的东西从脸颊滴到纸上，洗刷了大片的回忆。卧室的门偷偷的被打开了，门口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心里隐约的难受，伤心这个东西也会传染吗。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也不会再勇敢了。

“你要很幸福，才不枉费我狼狈的退出”。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