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说来许是冥冥中注定，年末时，西北边疆一带有诸侯意图谋反，初步打算进攻长安。

猝不及防的战争打破了过年的欢快，那座寓意美满的城都被大火在一夜之间烧了个干净。

等天边泛起鱼白，入眼是遍地尸骨残骸。

老城主战死沙场，少主失踪。

许是巧合，许是缘分，身处琉璃境的白衣道姑在采药时偶遇了昏迷不醒误入幻境的少年。

救人，对于一个合格的道者来讲，是人生的信仰以及责任。

可对于已经被正道抛弃的姑娘来讲，其实毫无意义，甚至可笑，甚至不屑一顾。

她见多了死亡，却见不得自己曾经花费了大量心思的人受伤以至于丧命，她舍不得，也不甘心。

冰凉的手指粘上黏腻猩红的血液，看似年少的女子满不在意，没有一丝恐慌。

她为他包扎好了伤口熬好了药，却没有勇气面对他的苏醒。

清凉的风吹在脸上，别人是舒服，而打在她的脸上，是刀割的触感——与旧事审判那日的风，如出一辙。

“咳…”沙哑的咳声，打断了女子的悲痛。

她去给伤者倒了水，递过去，接的人明显是被吓了一跳。

温热的水洒在道姑白皙的手上泛起红色。

“道、道姑？”赵云祁惊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眼睛也睁得溜圆。

“这些日子，你莫要再想着回去长安了。”女子没有理会他的惊讶。

“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两个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聊了两句，赵云祁一直固执的问这蓝忆宣为何阻拦他回长安，直到喜欢安静的道者被吵的心燥。

“你现在全身上下断了不少七八根骨头，长安城沦陷你并非不曾知晓。去了也不过送死。”说着，蓝忆宣忽然拉住赵云祁断后接上不久的臂骨，一阵锥心的痛楚直钻大脑，额头上登时便有了豆大的冷汗“死，比这要疼上百倍。你打小娇生惯养，可受得住？”

赵云祁这才老老实实的坐回床上，拉着脸“我爹呢？”

“战死沙场。相信…你是听过的。”

“啪嚓”青花瓷的茶杯被赵云祁一个不留神摔在地上成了碎片，一切都像是意料之中。

“你、你说什么？”娇生惯养以至于无法接受一瞬间的天塌地裂。

“你是误闯我琉璃境才被保住，那老城主与我相交多年，此处幻境他自是知晓才会把你推入其中。此时此刻，没有本座的允许先不说你出不出的去，你就算出去，那老城主，岂不是白费了他的心思。”蓝忆宣属于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总会把自己的怒意压在心里，不爱说话不愿说话甚至不想说话，气大了那就是火山喷发。

赵云祁明显被她镇住，怔愣着看向蓝忆宣。

似乎也是察觉了自己的失礼，长叹一口气“罢了，伤好前你便住在这。”

蓝忆宣的作息极其规律，太阳升起时练剑，等赵云祁醒时陪他出了幻境挑些吃食。

直到这样一个黎明，一声呼唤打破了属于早晨的安静，也打破了蓝忆宣练剑的时间规矩。

“一秋。”

是个男人，一身水蓝色，翩翩公子可谓举世无双。什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都是无法形容的。

“宋师叔。”蓝忆宣双手交叉相握放于胸前行礼，面上仍未有半分笑意。反倒是那男子，本该是孤傲清高的面容上带着淡淡温暖，简直就是独宠一人的风姿。

“怎回来的这般快？”蓝忆宣不解。

“还不是怕你出事。”男子宠溺的笑着。

“这位是那日我采药是偶遇的伤者，无路可去，便留下了。”

他这才察觉了蓝忆宣身边站着的男子，先是被那副面容所震惊，随后礼道“在下姓宋，名瑾亦，字子羡。一秋师叔。”

“原是宋师叔，失礼了。我叫赵云祁。”

他是打死也想不到这个大名鼎鼎的茅山未来掌门竟是蓝忆宣的师叔。

当年有邢一秋叛变，宋瑾亦不惜抛弃名义，顶着一切骂名救她。

那时世人皆传，邢一秋一手杀过不少人，也是因此才堕落深渊。他们说她是世人的魔鬼，地狱的神仙。

赵云祁不信，他宁可相信杀人无数的是那个宋瑾亦，也不觉得蓝忆宣长得像个心狠手辣的人。

全然忘记了，有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