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安阳,不是没想过她与哥哥的将来会怎么样。
也许,就这样守着彼此,以兄妹的名义了却此生,或者,各自嫁娶,相忘于江湖。
但她独独不敢幻想,会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他们的感情本就不容于世,她根本不敢肖像会有怎样的结局。
但是如今,她最不敢幻想的事情发生了,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只是……
她看着镜中那陌生的面庞,她如愿以偿,却不再是她自己了。
从此,她只能以这样一张不属于自己的面孔示人了吗?
邝露将锁灵簪插入她的发髻之中,掩盖住了她的真身,此时,她便要与过去告别了。
邝露淡淡道:“今后娘娘要记住,您的真身,便是一株桃花。”
安阳看着邝露,这个女子总是不显山不露水,但是身为女子,如何看不出她对哥哥的心思。
当年她因此吃味,想让哥哥找个由头让她离开璇玑宫,但哥哥只说:邝露是个得力的人。
她便没有办法了。
她总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后来,便是婚礼之上,邝露的父亲,太巳仙人率先站出来,站在哥哥这边。
“我等愿誓死效忠夜神殿下。”
一声又一声,振聋发聩,回荡在九霄云殿上,黑压压跪了一片的仙家,瞬间扭转了形式。
原来他们的亲密仅仅是身体上的,邝露才是那个他可以分享秘密,与之共谋的人。
包括他们之间,邝露仿佛也早就知情。
她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手里攥紧了一只簪子。
又听邝露道:“娘娘能得偿所愿,全因陛下如今身处高位,他当年若不争一争,如何能捍卫住所爱之人。”
她的心早已麻木了:“可是何必如此,何必用这样惨烈的方式。”
邝露站起身:“朝代更迭总是需要牺牲的,若非如此,陛下焉有命在?您当年被保护的太好了,您根本不知道先天帝、废天后治下的天界何等肮脏。”
安阳脸色苍白:“你说什么?”
邝露情绪有些激动道:“我知道,您会以为婚礼那日,陛下于殿上所言都是蛊惑人心,可是桩桩件件,都是事实啊。”
那日殿上,哥哥的控诉声声掷地。
“父帝当年为登天位,戮其兄,弃花神,娶恶妇,辱我母,抛亲子,而我的兄弟,却一心想着夺我妻子。”
“心狠手辣?天帝当年屠戮兄长,又纵容废天后杀害花神,辱杀我母,覆灭我龙鱼族之时,难道就不心狠手辣了吗?”
“今日之事,不过是天理昭彰,终有轮回罢了。我所做这一切,不求俯仰行走之间无愧于天地,但求心中净土一片,无愧先母生养之恩。”
天理昭彰。
终有轮回。
这八个字,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想象,那是她心目中慈爱的父母做出的事。
她干涩的喉咙挤出几个字:“龙鱼族?”
邝露深呼吸着:“您以为当年废天后杀的紧紧是陛下生母一人吗?陛下生母是太湖龙鱼族公主,废天后在他幼时,将他带回天庭时,下令屠杀了龙鱼族万千生灵,血染太湖。这等彻骨仇恨,您让陛下如何过得去?”
“啪。”手中的簪子掉落在地,顿时裂成碎片,她颤抖着唇:“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邝露流下泪来:“陛下那是不忍心。陛下生母当年幸免于难,躲藏于洞庭湖,可废天后还是不放过她。您还不知道,在她死后,废天后甚至拿了洞庭湖三万水族,要施以三万道雷刑,是陛下……”
“邝露!”润玉不知何时回来,出现在寝殿门口,疾言厉色道:“你说的太多了。”
邝露情绪有些激动:“您为什么要一个人背负这些?为何让世人误解您?”
“够了。”润玉深深呼吸着,他看着安阳泪流满面,心中一痛,无力道:“邝露,你退下吧。”
邝露不甘的抹去泪水,几乎是跑着出了寝殿。
安阳看着润玉,她心碎道:“哥哥,我母神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润玉将她拥在怀中:“都过去了。”
她靠在他怀中,喃喃道:“哥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