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沧海桑田

襄铃和方兰生还在兰室外的一处院中交谈。

这时起了微风，吹动着二人的头发。

襄铃转身一脸满不在乎地说：“方兰生，你现在将心思放在老身身上，只是你觉得，老身在被你放弃后，没找个好地方自剜，反倒像现在这般活得好好的，是让宗主觉得，老身从来没有爱过你，所以才这般执着吧？”

“襄铃，不是的！我对你从未变过心，只是……”

“只是你要还了与孙月言那前世的债，是吗？”襄铃打断他的话，猜出他想说的话。

襄铃继续说道：“这世间，总是有得必有失，你既然要还了前世那晋磊的债，选择孙月言，那必然会失去我，这是必然的。老身也不可能永远在原地等你，难不成，不回青丘，去方家做你的妾吗？不，与其做妾，畏畏缩缩地过一辈子，还不如回到青丘，去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此话一出，方兰生觉得，襄铃真的长大了，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那个不懂事的襄铃，如今十四万年过去，襄铃越发成熟，跟自己说话的口气像个长辈一般。

漫长的岁月时光洗去了襄铃的稚嫩，单纯，天真，稚拙，襄铃已不再是那个小狐狸襄铃，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四海八荒万名敬仰的青丘女君，襄铃上神。

可方兰生还是不愿相信，襄铃心里半分都不爱他了，他又追问：“可是，我不相信你心里半分都没有我了。”

襄铃转身微微淡笑：“情意，自然是有的。只是，老身早已释怀，缅怀过去，只会自讨苦吃，我们都应该向前看，而不是一味地怀念过去。历史不能改变，可以改变的是未来，我们都应该向前看。”

襄铃这番话，方兰生有些不懂，自己对襄铃从未放下，跟历史和未来有什么关系？

方兰生缓缓道：“我不懂，我一直爱着你，跟历史和未来有什么关系？”

襄铃无奈拍了拍额间，手握着桃花扇，无可奈何道：“那是因为兰生你一直在追寻那段已经逝去且得不到的东西，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我和你那些年少轻狂的往事，已经过去了十四万年了，十四万年了！你还记得那日我们泪别时，你说的话吗？”

方兰生回想起了十四万年的那一日，襄铃坐到院中的椅子上，皱了皱眉，接着说：“你曾说，有些话，还是放在心中，留一份念想，作为我们年轻时的回忆吧。无关你那日说的其他话，今日与你重逢，我脑海中回忆起这话，曾经是你说出，现在，就由我说出来吧。当年，屠苏哥哥仙逝，你我分道扬镳，从那时开始，你我就注定要分赴西东，各有各路要走。都这把年纪了，该看开的，也该看开了。” 襄铃说出这话，希望他可以放下。

襄铃已经放下，曾经方兰生一直在修炼，孙月言去世后，方家倒了之后，便修仙数万年，成了如今白山方氏的仙督。

“可是……你是我一生的挚爱。”方兰生走上前，俯下身看着襄铃，这时眼泪已经忍不住，刷刷地流下来，“我真的没有办法停止爱你，我……我控制不住对你的情感。”

看着他如此执着，襄铃侧了侧头，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对他说：“你当年做了这样的决定，你还希望我和月言同侍一夫吗？”

方兰生的眼泪一直在流，脸上充满了悲伤的情绪。无论他说什么，襄铃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的情绪，一副丝毫不留恋的样子，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襄铃起身边走边说：“我们青丘九尾狐族，都是死心眼的性子，一旦认准一个人，就不能忍受对方喜欢或另娶他人。这数万年间，我的确对你从未放下，我没有再喜欢上，爱上其他的人。数万年来，不少仙家的青年才俊向我提过亲，我因为你，不是以这个为理由，就是以这个为借口拒绝。但近日，我几次发现我梦境中浮现的竟不是你的脸，而是另有他人。我现在才知道，我这段年少轻狂的过往算是到头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襄铃，不要再说了。”方兰生有些不能接受，襄铃竟然隐隐喜欢上别人了。

襄铃转身，温柔一笑：“兰生，你确实是我襄铃，这十四万年来唯一倾心爱过的男子。只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我们回不去了。”

一句“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方兰生终于读懂，原来现在，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襄铃已经放下过往的执念，觅得新知了。而他，却停留在原处，没有多大变化。

这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歇过，都是寻常。

“是我读懂得太迟了……而你，也不会再在原地等我了……”方兰生又一道泪痕划下，此时的他，眼睛微微泛红，心中感叹，十四万年前，自己的确比襄铃先成长成熟，但如今，今时不同往日，襄铃比他看开得多，也比他成熟得太多。

襄铃早已经不是以前的襄铃，方兰生也已经不是以前的方兰生了。

襄铃回眸一笑：“从今往后，我们便是故人故友了，只是故人故友。”襄铃强调了这四个字，襄铃心里跟明镜似得，既然已经放下了的感情，就不会再有任何一丝留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活着，总要向前看，缅怀过去，只会自讨苦吃。

“告辞。”襄铃一句告辞，在此刻彻底了断了这段情缘，微风吹过襄铃的秀发，将几丝秀发吹到了她的脸庞和肩膀上。

她说完，起身往蓝湛所在的方向辞别离开。

她心想：兰生，请原谅我对你的无情。我已经放下了，希望你也可以放下这段没有结果的情缘，你我注定有缘无分，我们都应该向前看，而不是一味缅怀过去，缅怀过去，不过是自讨苦吃，自欺欺人！

这时候，蓝忘机也从暗处走出来了。

襄铃早就知道蓝湛在暗处听他们说话，襄铃不怕蓝湛知道，她对着蓝湛点点头，给了他一个颜色，蓝湛也点点头。

蓝忘机跟在襄铃身后，一同离去。

方兰生在原地看着襄铃和蓝忘机一同离去的背影，多少对襄铃也有些不舍。也许，蓝二公子是襄铃的新知？

今日，像极了当初白浅与离境的谈话。

那时候，白浅也是对离境这般说的，只是离境是真的伤透了白浅，与玄女一事，白浅对他失望透顶。墨渊仙逝的时候，白浅强趁着一颗卑微的心去大紫明宫找他借玉魂，而离境的态度，让白浅伤心欲绝，与他从此形同陌路。

白浅和襄铃这姐妹二人，都是敢爱敢恨之人，拿得起，真正释怀的时候也放下的下，没放下时，不会因为没放下的人去爱上别人，当放下的时候，也绝不会有任何留恋。

“明明是这么甜蜜的话，从襄铃口中说出来，却那么伤感。”蓝忘机低声道。

四周无人，蓝忘机自然直呼襄铃其名，襄铃迷离的眼神回道：“已经释怀，还讲什么甜蜜伤感。”

打住！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襄铃想起来了，当初阿姐与离境如同今日自己和方兰生这般后，夜华对阿姐说过这般相同的话。

不过她并没有想太多，很快回过神来：“蓝湛，我们去找你兄长和叔父吧。”

蓝忘机嘴角微微勾起，双眼迷离地微笑道：“好。”

襄铃边走边想，如今自己已经放下过往年少轻狂的那段情缘，但是几次梦见魏婴，是否与情缘有关？

她不敢想象，自己已经十四万岁了，跟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相恋，像什么样子？

可这世间总是有诸多可能与不可能，像天族的三殿下连宋，十几万岁了，却跟只有几千岁的成玉元君相恋。夜华虽元神与墨渊同龄，但是身体年龄远远小于自己和阿姐。

仔细想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尴尬。

只是襄铃对魏无羡还未动情，襄铃也没想过自己那一天真的会对一个小毛孩动情，论辈分，襄铃做魏无羡的奶奶都年轻太多了，论长相，俩人的确很般配，襄铃虽然已经十四万岁，却还是一张十五六岁少女的脸，给人感觉比魏无羡还要小一些，魏无羡的长相气质比襄铃要成熟。

魏无羡是那种修长的脸型，襄铃年少时有些圆润，现在倒是更显修长，虽不及魏无羡那般修长。

不过魏无羡的心智还是个孩子，襄铃早已是个大人，俩人的心智还是有很大的差异。

但襄铃十分欣赏魏无羡，起初，襄铃只是因为看到他想到了年少时的方兰生，而相处久后发现，魏无羡的身上有一种方兰生没有的魅力。

只是她一下子想不上来是何魅力，总之就是有一股魅力在吸引着她。

“襄铃，你在想什么？”蓝忘机见襄铃想什么想的如此入神，就问她。

襄铃渐渐回过神来：“没什么！”

蓝忘机心中不禁起了一道莫名的危机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危机感。

俩人一路走到松风水月门口，听见蓝曦臣和蓝启仁刚进门边走边说的对话。

蓝忘机正欲迎上去，被襄铃一个手势，一个眼色拦下，先行悄悄靠近听着。

蓝曦臣道：“叔父，蓝氏举办听学以来，温氏从未派子弟来过，此次虽说只是来了温氏旁系的一对姐弟，只怕也是别又用心。”

蓝启仁边走边坐下说：“曦臣啊，来者是客，不论他们目的如何，我们只要以礼相待，小心防备便是。”

蓝曦臣：“叔父说的是。”

蓝启仁倒了一杯茶，道：“曦臣，你还有顾虑？”

“是，叔父。侄儿在想，温氏以火行法，而那些傀儡……不知是否有所关联呢？”蓝曦臣猜测。

蓝启仁喝了一口茶，沉思了一番，道：“温氏登临仙督以来，行止愈发乖张，其仙府不夜天有如一城，门下客卿无数，近几年，更是横行无忌，恃强凌弱。如若这摄灵一事，真与仙督有关的话，恐怕，就不是你我二人，能够决定得了的了……”

门外的襄铃和蓝忘机听了这番对话，蓝忘机不禁感到惊讶。

白浅今早就告诉襄铃，夜华和墨渊暗中调查，温若寒将各路仙家修士劫走做成傀儡，此次温氏来蓝氏听学，很有可能是来云深不知处寻找阴铁碎片，酝酿着一场阴谋。

襄铃知道温若寒抓修士，但处于现在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她自知现在还不能说出真相，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告诉大家。

不过，现在倒是可以告诉一下蓝湛？

襄铃陷入了一番矛盾。

从昨晚蓝湛和蓝涣的对话中觉得，如果告诉他，可能蓝忘机会沉不住气，通过神色会显露出来，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说出来。

一番心理矛盾，襄铃心里还是决定：不行！我还不能向蓝湛说出真相，万一蓝湛暴露出情绪，就会被岐山温氏发现破绽，他们必定会更加小心，那要调查起来就更难了。

襄铃放下吧......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回不去了.......

方兰生襄铃......你终究不会在原地等我

魏无羡宗主，放下吧，她现在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