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炊烟小记（4）

马蹄声答答地消失在村里青石板路的尽头。以最快速度跑出来的孟瑶还是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他缓慢地揉了揉眼。

“舍不得哥哥？”孟诗在他身边蹲下来，擦了擦他的眼尾，“没关系的，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孟瑶怅然若失地看着街角，心中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他要快快长大。

为了母亲，为了林叔，为了骑上一匹马，去追赶走在前面的人。

到那时，说不定哥哥也要让他跑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走吧，回去再睡一会儿。”孟诗牵起他的小手。

孟瑶呆呆地跟着走，在迈进院子的最后一刻回头望……

只见蛋壳青的天色，和尚且稀薄但愈发明亮的天光。

… …

林宸回来的时候山上已经下了薄薄一层雪，覆盖在北方常见的松树或柏树上，显得格外苍茫。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在他那匹强壮有力的杂毛马后面，拖着一辆不算小的平板车，一个身长九尺的男人正委屈地蜷缩在麻袋和各种桌椅中间。

林宸骑着马拖着小车走过村口朴拙的石桥，但是这次不再有成群的老人坐在那儿闲聊——大家都回家生炉子取暖了。

“公子，我们马上就到了。你的腿还好吗？”

“不太好，”男人诚实地回答，皱起眉一副很威严的样子，“你们山里的……大虫，攻击性很强，所以你们最好在三个月内都不要进山。”

男人很想说你们山里最危险的不是大虫，而是能激起野兽凶性的蜚怪，但鉴于林宸应该只是个没见识的平民，他自认体贴地选择了更容易接受的说法。

林宸没有追问为什么冬天了大虫还在外面活动，他在家门口勒住马匹，翻身下来敲了敲院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一颗小小的脑袋探出来，看见他时那双大眼睛猛然亮起，欢快地喊：“哥哥！”

“阿瑶！”林宸接住扑进他怀里的小孩儿，抱在手里掂了掂，“沉了，也长高了。恭喜阿瑶又长大了一点。”

“嗯……”孟瑶赧然地抿抿嘴，视线扫到平板车上面的男人身上，惊讶地瞪圆了眼，“欸？这是哥哥的朋友吗？”

男人矜持地点头示意。

林宸微笑，“不是的，是哥哥遇见的受伤的猎户。”

“啊，那快点进来吧？哥哥，我昨天学会了包扎伤口，可以帮上忙的！”孟瑶兴奋地向林宸展示新学的技能，把一段时间未见的一点点尴尬彻底地抛在脑后。

林宸满口答应，将他放在地上，扶着男人从板车上下来。

孟瑶看见男人至少有一半的重量都压在林宸身上，有些不大高兴，但懂事地只牵起了林宸的衣角。

“哥哥，最近林叔教我念论语了，母亲准备让我明年夏天就去学堂上学。”

“阿瑶好厉害啊，这么快就念到论语了，明年一定不成问题的。”

“那哥哥会来学堂教书吗？林叔说哥哥的学问很好。”

“如果阿瑶希望哥哥去的话，哥哥就试一试吧。”

“……”

男人悻悻然闭上嘴。他总觉得那个矮豆丁在针对他，否则怎么会每一次都卡在他出声的时候打断他？

林宸也是……他不信这个鬼灵精的小哥儿就没有看出来，但还是纵容了小孩儿无意义的行为。

仿佛……

男人皱眉。

仿佛只要他一句哥哥，就能夺走林宸全部的注意力。

孟瑶扬起大大的笑脸。